10、第十章 新仇 ...
-
嘉乐堂位置偏僻，加之树木繁多，春暖的阳光短暂在庭前照耀一个时辰就移走了。
萧玉姬每天照旧是喝好几碗药，苦兮兮的，灌得她都吃不进多少东西，到外面散步时也总爱找能坐的地方，晒着太阳懒懒地打起瞌睡。
今天没有例外，萧玉姬在园子里走了一程路，对青蓉说累了，要歇歇。
青蓉四下瞭望，见不远处有座画廊，回道：“公主再走几步，前面才有地方歇呢。”
画廊地处高台，依水而建，视野开阔，左右是芳草花树，对岸则是一片开阔的草地，正有不少人在草地上翻晒东西。
萧玉姬看到对岸的人并不全是内监装扮，还有好些穿绫衣绮的人影在忙碌，遂怪疑问道：“青蓉，那边的都是什么人？他们在忙什么？”
青蓉仔细瞧了瞧，说：“好像是在翻晒竹书典籍。这里离东宫很近，许是太子殿下让他们来的。”
东宫？太子酷爱诗文，藏书甚丰，若是想趁着天光好，一口气把书籍都翻晒一遍，东宫是晒不下的，难怪要搬出来了，而太子身边，有舍人、詹事、侍读等等众人，穿着自然与宫廷内侍们不同，不足为怪。
萧玉姬打了个哈欠，她贪暖，又怕晒黑，就用帕子遮住脸，趴在了雕栏上：“青蓉，我睡一会儿，至多两刻钟就要记得叫醒我。”
但她闭上眼睛没多久，迷迷糊糊将要睡着的时候，青蓉就来推她了，她心里有数，这么短暂的间隔，肯定是不到两刻钟的。
“公主……公主！”
萧玉姬被青蓉在耳畔的聒噪声弄得有些生气，她皱皱眉。
青蓉继续推她，言语里愈发焦急了：“公主，快醒醒，元世子来了！”
元世子……
元世子？！
萧玉姬猛地睁开眼，惊起：元昭予怎么会来？他来干什么？
青蓉指指画廊外。
萧玉姬僵着脖子，转头看去，果真是元昭予，而且他就停步在画廊外，看样子的确是要过来找她的。
元昭予候在画廊外，看着青蓉叫醒了萧玉姬，然后才慢慢举步走入画廊下，他走到萧玉姬跟前，起手为礼：“九公主。”
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清俊温润，文武全才，身上还流着北魏皇室的血统，即便自小被送到大梁宫中来做质子，也丝毫不妨碍他成为整个建康城里，闺阁姑娘们谈论最多、最心之神往想嫁的男人，他更曾是，让她花尽全部的心思去爱恋的人。
有过多深的爱，在死去的那一瞬间，就转化成了多深的恨。
萧玉姬压抑着伏波的情绪，问：“元世子怎么在这里？”
元昭予说：“东宫的藏书被耗子啃坏了，太子下令，将库中书籍尽数翻晒，待赶跑了耗子，修好了被啃坏的书架，再往回搬。太子那边人手不够，我是过来帮忙的。”
萧玉姬继续克制，再问：“那你在对岸好好帮忙就是，来找我做什么？”
“我正是因为隔水看见了公主，所以特地过来谢谢公主。”
“谢我？”
元昭予点头：“前一阵子，我酒喝多了，醉得不省人事，听服侍我的人说，是九公主你怕我在路边冻坏，费了好大的劲才送我回去的。对不住，元某给九公主添麻烦了。其实我，一直都很想亲自向九公主道谢，但都没有合适的机会。”
萧玉姬打量着他，看他气色还好，宽心之余又觉得他可恨，她冷着脸闷声道：“大家都说永寿公主死了你很难过，可我明明记得，如果不是因为你伤了她的心，她就不会……算了，总之，请你以后不要惺惺作态了，她看不见的。”
她是想劝他少喝酒，可心中气不过，好好的话说出来就变成了刀子。
元昭予果然神色陡变，他面上白了几分，没有再说别的话，只是告辞转身走了。
青蓉盯着离开的那道背影，不由得发出感慨，“元世子的模样，是真俊啊……”紧接着，她就埋怨起萧玉姬说出了伤人的话，“可是公主，您怎么能对他说那些残忍的话呢？谁不知道永寿公主的死，是元世子心里的一道伤疤啊！”
萧玉姬故意别过脸去。
画廊外的小径上传来裴政的声音：“哎，我才过来你怎么就走了？”
没过一会儿，裴政就到画廊里来了，他在对岸看见了元昭予和萧玉姬在这边，是特意过来凑热闹的，他与元昭予是好友，熟络自不必说，而数日前也同萧玉姬打过照面，因着永寿公主萧玉媛的缘故，自然而然地，他对萧玉媛“顾念”过的这位九公主，多少觉得有几分亲近。
裴政就没有客套，他望着从画廊里走掉的人影，直接问萧玉姬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萧玉姬转眼来看他，反问他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九公主。”
“有你这么跟公主说话的吗？”
这一句话问得裴政哑口无言，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是怎么回事，萧玉姬就已经气鼓鼓地走了。
萧玉姬在前面走得飞快，青蓉在她后面追得辛苦。
青蓉还从没见过哪回自家主子能走得这么快的，心里是既惊喜又惊怕：“公主，你慢些走，小心摔着……”
好不容易追上了，一瞧，萧玉姬的脸色可不好看。
青蓉急忙问她：“公主是因为什么事不高兴了？”
萧玉姬不肯开口。
青蓉只好哄她：“公主莫气恼，气坏了身子不好，您来看看这花，开得多艳啊，真美！”
萧玉姬心里的火焰烧得有八丈高，何来心思看花？再美都没用，她看都不看地扭过身去。
青蓉小心翼翼接着再哄，转身引她往池边走：“公主不想看花，那就看看鱼吧？今日晴好，鱼都浮到水面上来了，热闹极了。”
萧玉姬也没看那些挤在池面上翻波的鱼，但春光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暖煦的风吹落枝头的花，满园春色映水中，淡淡柔柔的景，还是使她渐渐平静下来。
作为萧玉姬，她生的是哪门子的气呢？也不怕露出破绽，让人寻了短处去，徒添许多烦恼。
忍耐，必须忍耐。
何况，元昭予不是首要的复仇对象，切不可因一时意气坏了整盘局。
青蓉见萧玉姬面色稍霁，终于是松了口气，她担心萧玉姬站在这里无聊，就说：“奴婢去拿鱼食来，让公主在这里喂鱼玩好不好？”
萧玉姬不置可否。
青蓉就当她是默许了，欢喜跑走要去找鱼食，但青蓉没注意到后面走来了人，刹不住脚直接撞到对方身上去了。
道歉的话还未及说出口，两记热辣的耳光就落了下来：“下贱东西，没长眼睛吗？怎敢冲撞了永兴公主！”
——永兴公主萧玉姚！
萧玉姬听见身后传来的叱骂声，心口遽然一跳，她震惊回过头，看到了锦衣华服的萧玉姚，看到了萧玉姚旁边狗仗人势的恶奴，也看到了捂着脸跌在地上连声赔不是的青蓉。
两记耳光响亮，萧玉姬是听见了的，她急忙去扶青蓉：“青蓉……你怎么样？”
青蓉憋着泪摇头。
“哟，我当是奴婢不长眼，敢情都是跟主子学的？”萧玉姚掸着衣袖，拿眼扫了萧玉姬，厌恶地撇撇嘴，“萧玉姬，你病得太久，都忘记规矩了吗？见了皇长姐，怎不行礼？”
萧玉姬捏紧双拳，慢慢抬起眼。
终于，是见到这毒妇了……
萧玉姚这个贱人，还是以前那副老样子，半分不改，喜欢穿着华贵的衣服，化着艳美的妆容，更喜欢肆意跋扈、颐指气使。
但萧玉姬很清楚，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她还没有与之抗衡的底气，所以她只能咬碎银牙隐忍，低下头卑微说道：“玉姬见过皇长姐。”
萧玉姚摸摸头上的金簪，一脸的不耐烦：“罢了罢了，懒得同你一般见识。”
萧玉姬忍气吞声，正待眼前的凶主和恶奴离去。
却不料，萧玉姚话锋一转：“你，看在你也算是个公主的份上，我是可以不追究你失礼的，可你身边的这个奴婢就不行了，不长眼的东西，还敢往我身上撞？来人啊，拖下去，杖责五十。”
萧玉姬惊白了脸，宫中的刑罚，杖责是最常见的，也是最容易将人打坏的，青蓉今年才十四岁，一介娇弱女流，怎堪受到下五十记杖责？
“不行！”萧玉姬推开来拉扯青蓉的宫人，把青蓉护在身后，急声辩解道，“青蓉并非有意的！何况轻轻一撞，皇长姐也没有伤到哪里，杖责五十是不是太重了？”
萧玉姚发笑：“还用撞伤哪里吗？本公主见这奴婢鲁莽没规矩，要罚她，不行吗？”
“她是我的奴婢！”
“她撞的是我。”
萧玉姚一声令下，左右之人都拥过来，萧玉姬被好几双手按住，眼睁睁看着青蓉被拖出去了，青蓉不住地道歉、哀请，但萧玉姚不听。
施刑的宫人来得好快，转眼就把青蓉架住开打了。
厚板杖一下跟着一下，重重打在青蓉身上，不出几下，她就疼得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萧玉姬顾不上别的了，她奋力挣脱钳制，慌忙跪着去拉住了萧玉姚的裙角，磕头求告：“皇长姐，求求你，让他们别打了……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是我管教无方，求求你，饶过青蓉吧……”
萧玉姚居高临下看着她，然后一脚踢开了她。
“皇长姐……”
萧玉姬从地上爬起来，要冲去保护青蓉，但旁边的两个奴婢轻而易举就按住了她。
五十记杖责受完，青蓉背上红得刺目，她奄奄一息地从刑架上滑下来。
“青蓉！青蓉！”
萧玉姬拼尽全力哭打按住她的恶奴，在永兴公主的示意下，恶奴们才松了手，萧玉姬跌在地上，她撑着手爬起，却有一只手伸过来，掐住了她细瘦的脖子。
“小贱人，我警告你，”萧玉姚的脸近在眼前，她手上加重了两分力，凑近，神色恶厉，压低了声音在涕泪满面的人耳边说道，“别妄想勾引元昭予，他是我的，他只能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新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