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可知卿心》萧由梨

9、第九章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非我不可？”我盯着他的眼睛，眼神清冷，“你并不喜欢我，为什么非要与我成亲？”

　　“你猜不出原因么？”沈雅珏淡淡道。

　　我低头，忽然一个念头闪过，我抬眼道：“是因为我父亲，对不对？”

　　沈雅珏微微一笑：“你倒也不笨。不错，朝廷担心栖凤楼和御剑山庄势力过于庞大会动摇国本，但是又没有足够的能力彻底除掉我们，所以，只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来加以牵制。”

　　“最原始的方法……”我喃喃道，“联姻？”

　　“对，不过皇帝没有适合的女儿，所以只好让宁宰相忍痛让出他的爱女了。”沈雅珏的黑瞳如深不可测的黑洞，散发让人颤栗的因子，“我本来也不愿为难你，不过，没想到你居然同碧涯宫的凤陌有染，想必过去的几年你都是与他在一起吧，这么一来，你只能当个名义上的沈夫人了。”

　　我听后冷笑：“求之不得。”

　　沈雅珏脸色一沉，用力握住我的下巴，一阵沙哑的低笑，忽然问：“你莫不是还在幻想凤陌会来救你？”

　　察觉沈雅珏此问有蹊跷，我心中一凛：“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妨猜一猜。”

　　“难不成你没有遵守承诺将你的人从碧涯宫撤出？”我几乎是惊叫出声。

　　沈雅珏冷冷道：“我沈雅珏岂是不守承诺之辈。”

　　我听后，不禁反唇相讥：“可你也不是光明正大的人，你难道忘了是怎么用紫曳香来害凤陌的吗？”

　　“你休要逞口舌之快！”沈雅珏说道。

　　我瞥了他一眼，心里忍不住冷笑，敢做却不敢当！

　　沈雅珏脸上有一丝气急败坏：“总之，你以后都不会再见到凤陌。”

　　“沈雅珏，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现在也不怕告诉你，我的确将栖凤楼的人撤走了，不过，你父亲跟御剑山庄的人，却不是我所能命令的。”

　　“御剑山庄？”我有一丝惶然，颜月泽竟也参与了这一场争斗。

　　“不错。”

　　“碧涯宫并不曾与御剑山庄有过节，他们竟然趁人之危！”

　　“过节？碧涯宫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沈雅珏低声吼道，“所以，这次有这么好的机会，又岂能白白浪费。”

　　我看着他，心里虽然万分担忧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冷声道：“你们也太小看凤陌，太小看碧涯宫了。”

　　沈雅珏哈哈一笑：“不错，若是平时的凤陌，我们可能没这么大的胜算，不过，这一次多亏了你。”

　　“你！”我恨极地瞪着他。

　　沈雅珏并不在意，径直说道：“若不是有你，凤陌又怎会散功？”

　　“这么说来，你当初也是故意让我被凤陌救走的？”如两道寒流忽然从脚底涌起，我全身一滞，颤抖着声音问道。

　　“不错，我们本来就需要一个攻打碧涯宫的借口，既然他愿意给，我自然不会拒绝。”沈雅珏慢慢逼近我，“没想到凤陌居然如此看重你，宁愿自己中毒散功也不愿见你受浮尘折磨，而且，要是没你，左水兰又怎会因爱生恨，将碧涯宫的进入方式告诉我们。”

　　沈雅珏的话像一把把利刃，直直插入我的心，我看着他，再说不出一句话。

　　“凤陌真是个情种啊，居然为了个女人毁掉了自己。”沈雅珏伸手抚上我的脸，“不过，你倒也是绝色。”

　　我偏过头，躲开他的手，喃喃道：“毁了自己……难道凤陌已被你们所杀？”

　　听了我的话，沈雅珏脸色骤然一变，一瞬间我便明白，于是轻笑出声：“我就知道，你们要不起他的命！”

　　沈雅珏铁青了一张脸，狠狠看着我，最后摔门而去。

　　看他离开，我感觉全身的力气消失无踪，立即软坐在地。

　　凤陌，凤陌！

　　终是我害了你！

　　************************************************************************

　　那日惹怒了沈雅珏，第二天，我便被“请”到了栖凤楼另一处住所。

　　上午，出到屋外，清风抚发，夷然置身一片花海之中，由于房子位于绝崖，沈雅珏并没有派人监视我，我一人到了崖边，风越发大起来，刮得衣袖鼓鼓。

　　凤陌，你现在可安好？

　　“小姐，崖边危险。”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紧张的声音。

　　我没有回头，冷声道：“放心，我不会寻死。”

　　可婢女还是来到了我身边，我没有看她，径直说道：“很美对不对？”

　　极目眺望，广阔原野、亭阁楼台，都展现在眼前，一条大河如腰带般，在脚下缠绕而过。

　　婢女没有回答我，只是沉默着站在旁边，我笑了笑，转身回到了房间。

　　每天，除了送饭的婢女，我见不到其他任何人，而且，在沈雅珏的命令下，婢女也不敢同我多讲话，就这样，沈雅珏让我同外界失去了一切联系，我不知道凤陌现在怎么样，也不知道碧涯宫怎么样！

　　下午，我倚在软榻上，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瞥到一个女子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不禁觉得奇怪，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居然都没有发现，清了清嗓子，我问道：“你是谁？”

　　女子没有理睬我，只是在望了我一眼之后继续静静地坐在那里。

　　我又唤了一声：“你到底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一次，女子总算有了反应，声音竟是说不出的惊讶：“你在跟我说话？”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道：“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人，我当然是在与你说话。”

　　女子听了我的话，瞪大了眼，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迅速来到我身边：“你真的看得到我，能听见我讲话？”

　　听她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我的特殊能力，后背不由得阵阵发凉，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你……你是人还是鬼？”

　　女子嫣然一笑：“房间里只有你一个人。”

　　我想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不然那个女子，不对，那个女鬼不会一脸紧张：“呃，你不要昏倒啊，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能跟我说话的人。”

　　我抓紧手中的衣角，告诉自己要冷静：“你是谁？”

　　“绿鄢。”女子似乎很高兴，“我叫绿鄢。”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因为这里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啊。”绿鄢说道，“不过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好多年前？那你为什么不去……”我突然打住，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去投胎？”绿鄢好像知道我想问什么。

　　我点头，绿鄢脸色一黯：“我在等一个人。”

　　一时间，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再抬头时，绿鄢已经不见踪迹，我不禁怀疑刚才是不是我产生的幻觉。

　　夜里，我迟迟不能入睡，虽然一再告诉自己，人心往往比鬼更可怕，可还是有些恐惧，害怕又看见不该看见的“人”，或许绿鄢是个善良的鬼，但是，谁又能保证我看到的下一个依然是无害的。

　　迷迷糊糊中，我发现自己来到一处有些陌生的地方，忽然，从旁边的房间传来人低声哭泣的声音，我走进去看，是一个很年少的小孩子，大概十岁的样子，蜷缩在墙角，抱着膝盖隐忍的哭泣，哭声压抑破碎的令人心酸。我想走上前去，可是却发现手脚都动不了，这时，从门口又走进来了一个人，他似乎没有看到我，径直向小孩走去，经过我的身边时，我发现他竟是凤陌，虽然变成了少年，但是眉宇中的那一抹寂寞和骄傲却与现在的他没有任何不同。

　　凤陌来到小孩身边，低低唤道：“伊伊。”

　　小孩子听到他的声音，缓缓抬头，满面泪痕，眉心那如宝石般的朱砂痣若隐若现，我忽然明白，那是年少的宁珈伊。

　　只见她望着凤陌，不知过了多久才怯怯地唤道：“凤哥哥。”

　　凤陌向她伸出双手，她迟疑着，最后，终于扑进他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凤哥哥，我怕……我怕……”

　　凤陌抱起她轻声哄着，慢慢向门外走去。

　　来到梨园，凤陌小心将她放了下来，拿出雪刃，在盛开的梨花当中舞剑，黑的发，红的唇，白的衣，像是最美的风景，片刻之后，他收回雪刃，宽大的衣袖轻轻一挥，雪白的梨花便漫天飞舞。

　　接着，他来到宁珈伊面前，弯下腰轻声道：“伊伊，你可喜欢。”

　　宁珈伊抬起头，晶莹的双眼有淡淡的欢喜。

　　于是凤陌又抱起她，御风而去，不久之后，梨园的每个角落都回荡着宁珈伊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