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可知卿心》萧由梨

11、第十一章

　　等沈雅玺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不禁又想起那日绿鄢在我耳边所说的话，一时悲从中来。

　　“雅玺，你可会一生记得绿鄢？”

　　沈雅玺的身影微微一滞，接着他转过头，清冽的眼底却看不见任何笑意，他没有出声，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我一愣，接着说道：“对不起。”

　　离开的时候，悬崖上的风吹了过来，轻轻撩起代替我留下的女子所戴的面纱，如梦似幻。

　　沈雅玺将我安置在他离御剑山庄不远处的那个竹屋里，竹林风光依旧，人事却已全非。

　　晚上，我在沈雅玺离开之后，收拾好行李便走出竹屋，向山下走去，不料半路却被人拦住。

　　“为何要半夜离开？”

　　“颜月泽，这么做有意思么？”我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

　　还是沈雅玺打扮的颜月泽猛地一震，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栖凤楼。”我回答道，他没有回答我问的关于绿鄢的问题，更何况那留在崖上的女子，跟我现在的样子没有丝毫差别，这世上，除了颜月泽，还有谁能将易容术用的如此之好？

　　颜月泽伸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了下来：“竟然如此，你又为何要跟我走？”

　　“你能助我离开栖凤楼，我又为何不走？”

　　颜月泽看着我，过了好久却忽然问道：“你……你为何要离开我？”

　　我微微怔住，忽视从胸口传来的淡淡痛楚，然后简单答道：“我什么都知道了。”

　　“竟是如此……”颜月泽此时的神情竟有几分痛苦，“我早该猜到的。”

　　忽然，我想起一件事，便问：“你为什么要假扮雅玺，他人呢？”

　　颜月泽低下头，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我知你不愿嫁给雅珏。”

　　我冷笑：“所以你在三年前让真正的我消失？”

　　颜月泽猛地抬头：“你以为我知道你真正的身份？”

　　“难道你要告诉我你到现在才知晓我竟是沈雅珏自幼定下的未婚妻？”我的声音不由得上扬。

　　“你竟是如此看我……”颜月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缈。

　　我移开目光，冷声说道：“这次莫不是你又打算再次把我带回御剑山庄？不过，不知这次又会给我怎样一个身份？”

　　颜月泽上前，眼神略微有些凄楚：“兰音……”

　　我冷冷答道：“颜月泽，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明白，这世上根本没有兰音这个人，即便曾经有过，也死在悬崖之下了。”

　　颜月泽听了我的话，本来伸向我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只想你能快乐。”

　　“快乐？”我看着他，眼眶猛地发热，“若你希望我快乐，为何要如此对我？”

　　“你终究是在怨我？”他的声音很落寞。

　　我感觉双手因为紧握，指甲已经陷入了掌心：“怨你？是啊，我是在怨你吧，可是，我又是在怨你什么呢？”我像是在自言自语，“怨你夺走我的容颜？还是怨你给了我一个虚构的过去？怨你让我做楚西泠的替身？还是怨你用我来除掉颜耀日？怨你给我下浮尘？还是怨你让我成为你们攻打碧涯宫的工具？”

　　我看着颜月泽，看着他因为我的话而苍白了脸，这一切的过去，即便是现在看来，仍让我触目惊心！

　　“这原不是我的本意。”颜月泽紧抿着嘴唇，眼里闪烁着我看不懂的情绪，也对，我什么时候又看懂过他呢。

　　“不是你的本意？”我现在已不知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那什么又是你的本意？颜月泽，事到如今，你依旧不愿与我讲真话么？”

　　“即便我讲，你还会相信我么？”

　　说完，颜月泽幽深的双眸闪过一丝渴求，我有些狼狈地移开眼，冷声道：“颜月泽，你又想怎么样，如今的我对你难道还有价值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再多等一段时日……”颜月泽猛地收声，声音竟然有些微微颤抖。

　　“为什么？”我嘴角在笑，眼角却含着泪，“颜月泽，我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可以早一日将我从颜耀日手中救出却不出手，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带药味的落檀香与紫藤花的味道混在一起会产生剧毒却依然给我，为什么你明明不爱我却依然用异梦术给我编织一个希望又生生摔碎？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些话，其实，答案我几乎都知晓，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还是希望他能解释，告诉我那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

　　颜月泽看着我，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忽然，他拉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前，声音嘶哑：“你……你当真不知我的心么？”

　　他还是不愿解释，从掌心传来的暖意却让我觉得异常寒冷：“你的心？颜月泽，你可曾给过我机会去了解你的心。”

　　颜月泽终究颓然地退后了几步，楚楚看着我。

　　“现在只有我们两人，你不需要再演戏。”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又深又黑，什么也看不到，“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了，你的戏真的演得很好，不过，我不愿再奉陪。”

　　“演戏？在你眼中，过去原来只是一场戏……”颜月泽垂下了眼，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却已经恢复成以往的样子，“罢了，你认为我是怎样的人，我便是怎样的人。”

　　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在说服我，或者，他自己？

　　我在心中冷笑，到底是御剑山庄的二公子啊。

　　不愿与他再多讲，于是我开口说道：“我要走。”

　　颜月泽看着我：“你可知雅珏已派出很多人找你？”

　　“看来你的易容术退步了。”

　　颜月泽淡然一笑：“想必是雅玺醒了。”

　　“那不知沈雅珏知道是你放走了我会怎样？”

　　“那女子任务失败，自当知道该怎么做。”

　　“那如果沈雅珏知道了过去的时间我是同你在一起，他又会有何等反应？”我缓缓地开口，他们为碧涯宫带来了如此麻烦，或许，我该为凤陌做些事。

　　“如你所说，兰音已死，现在只有一个宁珈伊。”颜月泽的声音冰凉的让我意外。

　　我猛地明白，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难怪他会在我一消失就宣布兰音已死，这样一来，就算我身份被揭晓，也不会有任何不妥，就算我说出一切事实，又有谁会相信御剑山庄二公子曾夺友人之妻？

　　颜月泽，还有什么是你不能掌控，不能预料的！

　　“颜月泽，你我之间，以后再无不半点牵连。”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初秋的风拂过我的脸颊，有泪轻轻落下。

　　我以为我已经不在意，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颜月泽，你对我，可曾有过没有算计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