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李一平

8、白狐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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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家藏书颇丰，獾郎带着林夕在藏书阁转着挑书，“阿夕，我真想把这些书都看一遍啊。”

　　林夕笑，都看一遍，半辈子就过去了。“獾郎，先按吴外公给的书单挑书。”

　　獾郎先挑了大哥的，然后是二哥，最后是自己的，看着厚厚高高的几摞书，迟迟疑疑地问林夕，“阿夕，你说我是不是要把大哥、二哥要读这些书先抄了？我以后也是要看的。”

　　“你还有余暇吗？”

　　獾郎想想，是没什么时间了，“要不我再晚睡一会儿？”

　　林夕眨眨眼，“要不我帮你抄吧。”

　　獾郎想林夕听课的时候多在打盹，虽也知道讲的是啥，到底还是没他们那么专心。

　　“阿夕，你原听课就打盹，再抄书，更是不能好好听课了。”

　　“獾郎，反正我也不科举的，坐你边上就成，会不会的无妨。”林夕捂嘴打哈欠，“我一到白天就困倦的不行。我也不想睡的。”

　　獾郎向林夕拱手作揖，诚恳致谢，“谢谢阿夕。”

　　吴畋看阿夕每天在獾郎傍边坐了，只埋头抄书，想着阿夕不以科举为目的，抄书也好过每天在他眼前打盹。回到内宅却和老妻说：“王家孩子都好读书，那彭家的孩子替獾郎抄书，终是家底薄了一些，还不知道他们日常多辛苦。”

　　黄氏也同样感慨，却知道不好多说此事，只能吩咐女使照料好几人日常吃用，看着年关将近，给几人多做了二身衣裳。

　　林夕抄书的速度很快，獾郎和吴蒙去找大哥、吴蕃的时候，林夕也不再跟着去，常对二人说：“你们去吧。”

　　獾郎却不肯，“阿夕，你抄了一天了，歇歇啦。”拖着林夕和他一起去听吴蕃讲史。

　　二哥拿着林夕抄的书，翻看。

　　林夕笑，“二哥，我学的像吧。”

　　二哥说：“林夕的字和獾郎的越发分不出来了。”

　　抄到后来，林夕有些不耐，找了吴家外祖说：“吴外祖，吴家有印书坊吗？”

　　吴畋笑，吴家经世有道，和才崛起的王家自是不同。“林夕想印什么书吗？”

　　“吴外祖，若是我有法子将印书的速度快几倍，可否将省下的分润我一部分？”

　　吴畋看着林夕，金溪是有名的书乡，每拿到一本新书，就要重新雕版，错了一字，整版作废，就要重新刻，实在是既花时间又费人力的事。见林夕说有快速的法子，郑重点头，“自是可以的。”

　　林夕凑近吴外祖说：“把常用的字词用硬木雕刻出来，然后这样印，”林夕掏出几个捆绑在一起的印章，有阳文，也有阴文的，刷了印泥，按了一遍在纸上，调换位置，又按了几次。

　　“吴外祖，用这样的活字，每次只要把需要印的内容，挑出字来，就可以开印，比重新雕版又快又省。”

　　吴畋看看林夕，点头称赞，“这倒是好法子。待老夫与管事商议了，必不会亏待你。”

　　林夕笑，“吴外祖，那活字可以用铜或者是铜铅混合的，耐磨损。遇到不常见的字，临时用硬木刻了就好。都用木头的怕是用不了许久，就会磨的看不清了。”

　　“林夕，你怎么会想起用铜或者是铜铅字？”

　　“吴外祖，我初学印章用木头练手，也是刻的浅，印多几次就模糊了。刻深了，又容易断。用石头呢，又怕摔坏。想来想去，用铁、铜之类的不怕摔的才好，可铁又容易生锈，琢磨许久，那些摆设的铜器是不怕摔的，有的铜器还掺有铅，还挺结实耐用的，又比纯铜便宜许多，所以就想用铜或者铜铅混合了。”

　　吴畋点头，有些书印的册数多，为了保证质量，要雕几次木版，要是铜字可行，当能省不少功夫和银钱。林夕又把活字如何镶嵌说了一番，才告别吴畋回去。

　　过了几日，吴畋让人找了林夕过去，“林夕，你说的法子，老夫让人在书坊试过了，不仅可以省下雕工的开销，而且又快又好用，书坊每年还可以多印些书。林夕，你看是一次给你银钱还是每年给你分红？”

　　“吴外祖，这银钱无须一次给，每年把分红给獾郎或者王家就好。若无獾郎，还不知道我在这世上能有多久呢。”

　　吴畋看林夕，“林夕，若是只要分红，这一笔分红也不是小数目。老夫准备把每年节省下来的人工和雕版的一半给你的。”

　　林夕坚定地点头，“给獾郎或者王家，应该的。”林夕想想，然后又对吴畋说：“吴外祖，是不是把换了印刷法子，每年能多赚的银钱，也分一成？”

　　吴畋笑，“你这孩子是不该去科举，该去从商的。”

　　“吴外祖，您说呢？”

　　吴畋想到女儿家的困境，点点头，“老夫只怕王家未必会接受。”

　　林夕想想和吴畋说：“我来和獾郎说。”

　　林夕在吴畋拟好的转让活字的契书上，签了獾郎的名字。

　　吴畋看着那字，说道：“林夕，你这字和獾郎的字，一般可看不出差别了。”

　　“吴外祖放心，我能仿獾郎的字知道的人多呢，再说我能活命也是靠獾郎，谁会害他，我也不会害他的。”

　　吴畋看林夕真诚的样子，点头。

　　晚上休息前，林夕就把活字的事儿和獾郎说。“獾郎，那天摔坏你的印章，我一直想，能不能用摔不坏的铜做印章啊？”

　　“阿夕，只有官印才用铜的。怎么也摔不坏。你别想那印章了，等有时间了，我再刻一个。”

　　“獾郎，你说用铜刻了字，不怕摔，印的清晰，还用的时间久，书坊怎么不用铜字印书啊？”

　　“那一版铜字得雕多久啊？再说铜也比木头贵呢。”

　　“干嘛要雕整版的啊，”林夕把几个印章捆起来，按一张给獾郎看。

　　獾郎接过林夕印的字，想想，把几个印章转了次序，又按了一遍。

　　“阿夕，是可以啊。”

　　“獾郎，你也说可以啊，明天我去找吴外祖说。”

　　过了几日，林夕把契书给了獾郎。獾郎看过契书的内容，说道：“阿夕，你不该填我的名字，用铜字是你想出来的。”

　　“獾郎，我只想用铜字刻章，用能活动的铜字，是你提议的。”

　　“阿夕，那不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这得分给你一半。”

　　“獾郎，你知道我家里不缺的，唯一只盼着我能借了你活着。可你看，因官人在家守孝，少了俸禄，娘子多为难。有了这银子，家里也会宽裕一些的。你要是吃得不好，病了，怕是就不能顾及我了。你就当为娘子，为我，好不好？”

　　“阿夕，我怎么不能顾及你了？”

　　“獾郎，人要有好气运，得身体壮实吧？要想壮实了，吃的就不能差，就得要银子的。獾郎，你可是得有个好身体，科举最是熬人的。”

　　獾郎看着林夕不赞同。

　　林夕只好再接再厉，“獾郎，你先收着，等以后大哥、二哥都中了进士了，你以后也做大官了，咱倆再一人一半，好不好？现在你就当为娘子、为四哥、五哥收了。四哥五哥和我那么好呢，我也盼着他俩身体好，以后也能科举做官呢。”

　　獾郎想想母亲为家用的精打细算，想想林夕因身体不能科举，接过契书道：“那说好了，等我做官了，一人一半。”

　　“可你不能和官人和娘子说的，这是我俩的事儿。再说了，我也想在你家吃的好一点啊。”

　　獾郎点头，若是和父母说了，怕是会立即分一般给阿夕的，先这样吧，自己以后把该给阿夕的都给还他。自家里每年添了这笔款项，真像阿夕说的会宽裕一些，不，会宽裕很多的，吃的也会好很多的。

　　有了活字印刷，吴家年前推出一批新书，吴外祖特意送了一套给王家兄弟，笑咪咪地对林夕说：“林夕，以后不用抄书了啊。”

　　鉴于活字排版的快捷，一些孤本、善本想印刷，也不用长时间放去书坊了。吴畋挑了许多出来，准备陆续开印。

　　林夕也很高兴，虽抢了活字印刷的名头有些心虚，但降低了印刷成本，提高了印刷的效率，促进了孤本、善本面世的数量，为书籍的及时有效的传播提供了便利，使得更多的人，会因印刷术的改进而受益。

　　对林夕来说，更重要的是，王家的父子，尤其是王益，再不会因为营养不良而早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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