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狂想曲》寒冰封月

3、·三夜·

　　·三夜·

　　清晨的彭哥列庄家族园里，睡神的帷幕依旧笼罩着一切，只有几只早起的鸟儿在轻声鸣唱。
　　此刻的泽田纲吉却并没有安分地在自己的床上睡觉，而是轻手轻脚地摸索进了隔壁的房间，也就是云雀恭弥的房间。
　　他在偷看。
　　是的，泽田纲吉正趴在床边偷看他所喜爱的那个人的睡颜，却千方百计地不想让那个人知道。

　　现在，云雀恭弥静静地躺在床上安睡着，苍白而无多少血色的脸让他看起来仿佛是一个精巧的瓷娃娃，却美中不足地显得有些脆弱。
　　泽田纲吉看着他，只是这样默默地看着他，就仿佛能抚平心中所有的不安。
　　过了一会儿，他想起什么似地伸手握住云雀露在被子之外的那只缺少体温的手，将这只手用自己的手掌小心包住，放在胸口处，企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它。
　　然后，他就这样继续痴痴地看着云雀，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最终抵挡不住困意在云雀的床边睡着了。

　　直到天大亮的时候，云雀从沉沉的梦境中醒来。
　　云雀没有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资格做梦。
　　云雀听说梦是抒发个人渴望的内心写照，所以他梦见了那个泽田纲吉说了爱他，说了喜欢他，答应要一直一直地陪伴在他的身边，并且紧握住他的手不肯放开。
　　这对于云雀来说无疑是个美梦，却永远不会实现吧。
　　云雀在梦中嘲笑着自己，都到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这等的奢望。
　　但当他从睡梦中醒来再次看到自己床边的泽田纲吉时却惊得好像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这一切并不是他的奢望，并不只有他在痴心妄想。
　　但是即便如此有怎样，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云雀苦苦地笑着，仰天叹了一口气。
　　所以，不要对我那么好，因为我永远不可能回报得了。
　　所以，不要给我希望，因为我能有的只是绝望。

　　云雀冷静地从纲吉的双手中将自己的手抽离，却难免地将纲吉弄醒。
　　泽田纲吉看着已经醒来的云雀不知所措，仿佛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等待着长辈的责骂。
　　但是云雀开口却问道：“你喜欢我吗？”
　　是。
　　毫无疑问的答案却在口边被泽田纲吉硬是吞了下去，反而给了一个口是心非的回答：“不。”
　　云雀顿时自嘲刚才的一切果然还是妄想而已。
　　而他又何必如此绝情地说不，即使喜欢也可以有很多种，骗骗他又如何。

　　但这却依旧是个不错的答案，且不论它是真是假。

　　云雀告诉自己要狠心，于是反手一个耳光打在纲吉的脸上。
　　“滚。”他冷冷地说到。
　　泽田纲吉一手捂住吃痛的脸，惊骇地看着前一刻还如此温和却突然之间翻脸的云雀，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滚。否则就咬杀你。”云雀闭上眼睛，不知道自己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将这句话再次重复。
　　纲吉将泪水含在微红的眼中，抿了抿嘴，最终没有说任何话，静静地离开了云雀的房间。
　　当门关上的声音传来的霎那，云雀一下子瘫倒在床上，感觉到一阵晕眩。
　　也许已经是极限了，他想要离开了，真正的离开。

　　下午将近四点的时候，庄园里的女佣跑来告诉纲吉，云雀正在后花园等他。
　　纲吉并不知道云雀找自己有什么事。但对于早上发生的事情，纲吉却始终心有余悸。
　　披着午后温暖的阳光，泽田纲吉穿过长长的走廊向后花园走去，内心却有着难以挥去的阴霾。
　　突然之间，他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令他健康的心脏也一下子变得沉痛无比。

　　云雀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坐在从餐厅临时搬来后花园的椅子上，面前是一张放着下午茶和点心的小圆桌，桌的另一边搁着一个应该是为纲吉准被的椅子。
　　当纲吉来到的时候，云雀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只是起身为他倒了一杯茶，放在了桌子的另一边。
　　纲吉在云雀的对面坐下，喝了一口云雀为自己倒的茶。
　　伯爵红茶浓郁的香味一如既往地迷人，但此刻的纲吉却没有心情去品味它，他急切地想知道云雀找他的理由，并且祈祷着这个理由并不坏。
　　然后接下来云雀突然出声的话语却将他的一切希望都打碎。
　　“我明天就离开彭哥列家族。走之前再陪你喝杯茶。”

　　握住茶杯的手不禁一抖，茶水便泼到了泽田纲吉的衣服上。
　　云雀微微蹙眉，起身打算去叫女佣来帮忙，却被泽田纲吉一把拉住。
　　“你不能走，我不准你走。”
　　泽田纲吉的目光低垂向下紧盯着草地，并不像在对云雀说话的样子。
　　“理由。”
　　云雀冷冷地抛出两个字，在换来纲吉长达半分钟的沉默之后，终究将他拉住自己的手甩开离去。
　　泽田纲吉知道自己无法左右云雀，即使用首领的身份也不可能命令得了他，但却依旧希望云雀能留在自己身边，不问理由。
　　但这毕竟只是奢望。

　　原来，我们都是在奢望不可能的事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