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楔 子（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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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岄云山」
被灵柩解开封印的梼杌在岄云山巅睁开了他血红的双眼，向天地间发出了第一声愤怒的嘶吼，巨大的吼声令山体震颤，鸟兽惊走。
梼杌出，天下亡。
这世间最嚣凶的恶灵再度降世了。
只是刚从帝都赶回的木岚清泽并不知道岄云山异动是源自梼杌。
他只一心赶路，想快点上山见到师父沐风道长。
一别数月不知他老人家是否安好，心中甚是挂念。
前方的路越行越狭窄，有的地方出现塌陷路不成路了，山体还在持续震颤更有愈震愈烈之势，不断地有石块和树木的断枝从天而落。
天象也异常起来，黑云攒聚，吞噬了云朵和太阳，将整个岄云山紧紧地拥入黑暗的怀抱。
木岚清泽不断地跳跃躲避碎石，渐渐体力耗尽，汗水浸透了衣领，手上也新添了几道划痕。
不行啊！
木岚清泽一咬牙，腰间的乾坤币青光乍现，“嗖”得飞出一柄银光闪闪的利剑。
剑身透明薄如蝉翼，却因灵气饱满散发出耀眼光芒，剑柄处清晰可见“木岚”二字。
剑穗由天蚕寒丝制成，也是极珍贵的灵物。
现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也顾不得门规了，木岚清泽调动全身灵力，拉起守护结界，御剑向岄云山紫华殿飞去。
一路上都没有见到半个人影，只有吞噬天地的无尽黑暗，不见往日秀丽的青山绿水。
“人都到哪里去了，究竟出了什么事！”木岚清泽在紫华殿上空盘旋了一圈，发现这里空无一人，往日这个时辰，师父都会在紫华殿授课。
木岚清泽只好掉头向西岭飞去，一路上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
原本美如仙境的西岭山体断裂崩塌，参天巨树纷纷倒下，那条他和师妹时常去玩乐的瀑布生生被泥土掩埋。
再向前行，便出现了几具岄云弟子的尸体，血都是新鲜的。
这里方才一定经历了修罗地狱般的虐杀。
可是再向前，出现了一些素衣弟子的尸体，紧接着是一群青衣弟子，直到看见了零散在众多尸体中的紫衣弟子，木岚清泽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惧了，手心开始冒汗。
岄云门上下一万八千修行者，有一万六千人皆为乳臭未干的新人，着白衣，他们灵力尚浅，修为未开，分散在各个山岭做低阶弟子。
另有一千六百多人为中阶弟子，着素衣，有了一定的修为基础。
剩下的四百人之中，除去沐风道长一人着黑衣，十二位分岭道长着紫衣，其余的皆着青衣。
青衣弟子算是修为精进的高阶弟子了，就算离开岄云，他们每个人也是整个中州排的上名号的高手。
木岚清泽虽是俗家弟子，未行持戒未正式拜入岄云门下，但数十年的潜心修行已经令他的修为算得上是青衣的等级了。
所以他非常清楚地明白，能够在岄云山展开大肆的杀戮，其难度不亚于发动一场国战。
就算是大湮皇朝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尉迟禁军，面对岄云门也没有多少取胜的可能性。
可是眼前躺着的，确实是自己昔日一同学习玩耍的伙伴。
确实有什么人轻而易举地杀死了他们，无论有多么不愿相信，也不会改变他们已成冰冷尸体的事实。
木岚清泽已经由恐惧变为悲怆，一股灼热在胸腔乱窜，悲伤，却流不出眼泪，愤恨，却发不出撕喊，巨大的哀伤压得他一时喘不过气来，只觉腿越发沉重，“扑通”跪倒。
往哪个方向望都是满目疮痍血流成河，往哪个方向望都看不到活物，连大家豢养的灵兽都没有一只幸存。
“苍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师父你在哪，谁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木岚清泽看到一批尸体中露出了紫色的衣服，他才放弃寻找活口了。
他感到一阵晕眩。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能杀死岄云门的紫衣长老，那么这个人就能杀掉这世上任何一个人。
他很想持剑将黑暗的天空劈开，露出一点光亮来，温暖这些亲人，可是四周树木皆成焦灰，他连生一把火的办法都没有。
“师父，徒儿今日犯戒了，按律当在紫阳大殿上打扫三日，等到徒儿将众师兄弟们好生安葬，便去领罚吧。”
木岚清泽一边刨土，一边喃喃自语道，“你们留我一人在世上独活，连打架都不带上我，就是让我为你们收拾残局的吧。”
“我修为浅，你们打不过，留我一人去报仇，是看得起我吧……”
“为什么留我一人，我也打不过……”
“为什么留我一人，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男子已然泣不成声，既然不能同生，也不能共死，独留他一人在这天地间，莫不是最大的折磨。
黑暗的天地间，仅剩下一个孤寂的人影在拼命地挖地刨土，一个坟冢，两个坟冢，三个……
记不清挖了几个了，但是还要继续挖下去，一直挖，满身泥泞不堪，一直挖……
双手鲜血淋漓，不能停下……
停下眼前便是师兄弟们临死前的面容，停下，耳边皆是师父往昔的谆谆教诲。
不能停下，一直挖，一直挖……
乾坤币在男子身旁绕来绕去，嗡嗡作响，仿佛是在提示他自己肚子里有很多灵器都可以帮他刨土，男子却毫不为所动，只埋头苦挖……
木岚清泽很多年后回想起血色弥漫的这一天，最后悔的事情都是没能早点找到淽涟。
如果那天他可以从巨大的悲怆中抽出几秒钟，或许就能想起淽涟。
那些尸体里没有淽涟。
淽涟师妹从来不守门规约束，岄云门上下，只她一人身着红杉。
火焰一般的红衫，最好辨认，他却疏忽了。
如果他能早一点救了淽涟，淽涟就不会因为灵气耗损太多而元神衰竭。
或许救过来就不会变得偶尔痴痴疯疯，更不会身体孱弱不堪，需靠药物维系一辈子的生命。
他一直都记得寻得淽涟时，她那惊恐的眼神。
将她揽入怀中时她连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清泽哥哥都不认识了，只吐着血惶恐地摇着手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无心之中，那个困住她的结界帮她抵挡住了一部分攻击，她得以幸存。
虽然日后木岚清泽将她带回偳城静养，半年后恢复部分神志的淽涟却再也记不起那日灭门的情形。
无论怎样询问，她只会傻傻地抬起头，冲着木岚清泽甜甜地笑。
木岚清泽自然也不得而知淽涟究竟看到了什么。
岄云门灭门惨案的消息很快传遍中州大地，修真界无不魂惊魄惕，人人自危。
能够在一夕之间屠杀中州威名远播的岄云门，那个凶手，怕不是天神就是罗刹。
更有谣言肆起，称当年小皇子星命上的那一劫，果然应验。
这一劫可谓是惊天动地，要整个岄云门上下一万八千性命陪葬。
这造的孽，可真是不轻啊。
又过了数月，皇城之上贴出告示，妖言惑众者，皆格杀勿论。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春去秋来轮回更替。
短短数载，曾经震惊整个中州的岄云惨案就渐渐被世人遗忘。
久而久之，“岄云”二字成为了宫中禁忌。
木岚清泽知道这是皇兄木岚荀心疼自己，故禁封了这个话题。
但其实木岚清泽并没有很介意，被世人提及算是被世人记得，但其实人更善于遗忘吧。
比起铭记，遗忘更加容易，没人会愿意一直记得悲伤的事情。
新的日子一天天继续，宫中的流言蜚语已经像春天变幻莫测的风向，转了个弯，从岄云门惨案变成了清泽二皇子和宫女淽涟的粉红八卦。
宫中无不在议论，早已过适婚年龄的清泽二皇子，怕不是真的看上那个傻子吧……
王上木岚荀也没有阻挠的意思，还让她住在芳华宫，常伴清泽二皇子左右，看来此事有戏......
听说那个宫女淽涟，其实是木岚清泽在岄云门就认识的，私定终身也说不定......
看木岚清泽遍寻世间名医为其疗伤治病，她在二皇子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如今看那淽涟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封为王妃怕是迟早的事儿......
每每闻得这些流言蜚语，木岚清泽都不以为意，淡淡一笑，他不由感叹，帝都新一年的春天，确实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楔 子（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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