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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织梦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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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木岚清泽便赶去尉迟府,渔藻则换了一身宫衣扮作内官跟在他后。
一入尉迟将军府的大门,渔藻便留意到门内门外那两排肃穆伫立的禁军守卫,虽没有探测他们身上的灵气,但从他们身上灵气逼人的乾坤币来看,皆是高手。
两人由府内小厮引着进了正堂,尉迟将军携夫人忙上前迎,掠过尉迟墨身边时,渔藻隐约觉得对方朝自己瞟了一眼,她忙转过身去,立于木岚清泽身侧,默默低下了头。
木岚清泽只与那尉迟墨礼节性地寒暄了几句,便欲起身去探望尉迟云天,尉迟墨将军见状一脸惶恐道:“殿下金身,岂能亲自前去,折煞老奴,我唤人将那孽障抬到庭前来听殿下训话便是。”
“抬来?”木岚清泽眼神一沉,“看来尉迟将军此番又下了重手。”
听闻此话,一旁的尉迟夫人只暗暗擦泪。
“犬子何德何能,劳殿下惦念。那孽子成日里胡混就罢了,昨日竟做出那般疯狂之举,辱没家宗脸面,臣不得不严加鞭笞,以儆效尤。”
“尉迟将军严重了,昨日清泽也在场,岂不是也是胡混。”
“臣不敢,臣罪该万死。”
“得了得了,我今日特地从宫里带了些疗伤药,尉迟将军不必为难,我看了云天便走。将军有事且忙去吧。”木岚清泽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对渔藻使了个眼色,“快把药给尉迟公子送去。”
渔藻闻话连忙“喏”了一声,两人便起身离开。
尉迟墨望着渔藻的身影眼神飘出一丝狐疑,芳华宫有这么面容不凡的内官么,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渔藻见到尉迟云天时,被眼前的景象着实吓了一跳。
眼前男子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头发披散着趴在床榻上。
没有被褥子遮住的那部分身体,鞭痕累累,血腥味浓重,说是阶下囚都不唬人,这还哪里是风度翩翩,逍遥狂浪的尉迟公子。
尉迟云天一眼便认出了渔藻,他笑着称:“渔藻你这样去春风阁,人气定胜过我和清泽。”
果然还是原来那个尉迟云天,伤成这样还不忘贫嘴。
“你怎么把她带来了,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爹那老狐狸。”
木岚清泽忙解释道:“原本我也是不想的,可是渔藻非要来,她说她有法子给你治病。”
“我可不是桑柔,治病倒不会,但是可以给你减轻痛苦。”渔藻冷冷道。
“哦?”尉迟云天倒地一口凉气,“渔藻你可不要做傻事,我这副鬼样子,可不值得你「献」身。”
若不是得见床榻上的人面色如霜,虚弱至此,渔藻早就一脚踹上去了。
“罢了罢了,穿上。”渔藻把椅子上的衣服扔到床上。
“你用桑柔特制的药霜涂身,大约三日可好,另外,算是补偿你,我从花间饮带了一壶酒给你。”
“一壶酒就补偿了,未免也太小气了吧。”
“这可不是普通的酒。”渔藻满上一杯,幽幽地问道,“你想要一个什么梦。”
“你想要一个什么梦,我都可以满足你,饮了这杯织过梦的酒,便不再痛苦。”
“渔藻,你是……”
没错,渔藻是一个织梦师。
织梦师,中州赫赫有名的幻术师。
于修真界而言,修行幻术并不是什么罕事,但普通修真者修的皆是最普通的幻术,略比变戏法高明些,所变之物漏洞百出,形神不佳,且维持时间甚短。
专修幻术的也大有人在,修得一定程度可自由变幻,不受约束,修为更精进者可以操控几样事物同时变幻。
但一提到幻术师,人们首先想到的仍然是大漠之国的顶级幻技高手,织梦师。
织梦师不仅仅自身能自如变幻,操控他物变幻,甚至可以构建一个庞大逼真的幻境惑人心智,一旦深陷幻境不能自拔,就会迷失其中,永世不得醒来,或死或疯。
这种秘法至今没有传入大湮,只在大漠之国盛行。
“渔藻,你……”尉迟云天迟疑了一下,鼓足勇气说道,“你能给我变春风阁的舞娘吗。”
“噗— —”一旁的清泽一口水喷出来。
“自然可以。”渔藻皱了皱眉,“可是我从没见过舞娘,不晓得应该是什么样。”
“没关系,你照着自己的样子变就可以。”尉迟云天笑得不怀好意。
渔藻端起那酒樽,随着咒语轻吐,有纹路从眼角蔓延开来,泛着微红的光,随后,经文字样从她的袖口蔓延至手指尖,她的玉手在酒樽上来回挥了几下,一团粉雾坠落,酒水泛了几下涟漪又恢复了平静。
渔藻将酒递给云天,便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她自然知道尉迟云天的眼睛里都看到了什么。
话说云天将酒水一饮而尽,顿觉浑身疼痛不再,酥松软绵起来,眼前云雾缭绕,仿佛去了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空净幽明,仙山不绝,有瀑布飞流直下,冲击着崖下芳草野艳,蝶鸟环绕着水间一处玉石堆砌的圆台,台中隐约有一婀娜美人。
尉迟云天向那美人走近,拨开雨雾,正是身着一身明黄色绡纱薄裙的渔藻。
渔藻一改往日冰冷的脸,眼含秋水,荡漾着一脸暖意融融的微笑,在玉台上轻轻起舞,不时向尉迟云天伸出纤细玉指。
尉迟云天抓住美人之手,跃上玉台,四周芳香阵阵扑鼻而来,蝶飞霞绕宛若缥缈仙境。
这梦境,只愿常眠不醒来。
“渔藻,你给他织了什么梦境,他这般如痴如醉。”木岚清泽见尉迟云天一脸痴醉样,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化瘀止痛的梦而已。”
何止化瘀止痛,怕是令人某些人乐不思蜀。
事到如今尉迟云天才明白,为什么花间饮的生意可以这么好了,原来渔藻给每一坛酒都织了令人愉悦的梦境。
“渔藻,话说回来,你给春风阁的酒都织了什么样的梦啊......”事后尉迟云天也不怕死地问过这个问题。
渔藻虽不会再鲁莽揍他,也还免不了赏他几个白眼。
日子一天天过去,尉迟云天的伤势渐好,他痊愈的第一天就忙不迭地溜去花间饮,缠着渔藻给他织梦。
“这次我想成为中州第一高手。”尉迟云天兴奋地说道,“所向披靡,称霸武林。”
他终于耗尽了渔藻仅存的一丝耐性,结实地挨了顿打才老实起来。
“我们当初就不应该救他,只叫他淹死在那湖里罢了。”渔藻幽怨地冲桑柔说着。
“尉迟公子,还真是个不一样的人。”桑柔点点头道。
不一样的尉迟云天,也变得跟木岚清泽一般,整日在花间饮泡着,看着渔藻给每一坛酒注入不同的幻境,时不时地偷尝两口,美名其曰,替渔藻验验货。
木岚清泽可是有正经事的,他与桑柔每日翻阅古卷,寻觅旷世之花的培育之法,可是终不称心。
搬来了宫中所藏的全部上古神卷,俩人足足看了三天三夜,还是没有结果。
凡古籍中所载,称得上旷世之花的,花种已经失传,现存可种植的,却又配不得旷世之花的名号,究竟怎样的花才能成为般配大湮的奇花呢,木岚清泽也犯了难。
而那万溪茶庄里,有人跟木岚清泽一样在琢磨旷世奇花的事,此人正是万溪茶庄的二当家万福全。
年近五十的万福全自父亲和哥哥去世后,与妻子慧娘一同操持着家族生意,自从接到宫中着令万溪茶庄培育旷世奇花的谕旨后一直苦思冥想,坐卧不安。
万溪茶庄是有些虚名,那不过是生意人运筹帷幄的经营罢了,再加上当朝品相赫连墨的暗中支持,万溪茶庄是日渐兴盛,培育些花草供赏玩还行,要培育什么旷世之花,怕是略有难意吧。
“老爷,上头怎么会好好的要培育什么旷世之花,真不知是福是祸。”慧娘见万福全茶饭不思,心事满腹,也想帮忙拿拿主意。
“是福亦是祸。”万福全叹气道,“养兵一日用兵一时,那赫连沁自五年前与我们万溪茶庄建立生意往来,明理暗里帮了我们不少,如今怕是要看到成果之日了。”
“老爷,你也不必过分忧虑,不就是种一朵旷世之花吗,我们只安安分分给他种一株就是了,只不过多撒些银子出去,买些个奇珍异草回来。”
“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听说这次不仅仅是赫连墨的主意,而是王上的心思,若是办的不好,唯恐惹来杀身之祸。”
“难道我堂堂万溪茶庄还种不出他要的旷世奇花。”
“现在真是不知己不知彼的两难境地,既不知他国会种什么,也不知自己能种什么。”
“看来慧娘要替老爷去那藏渊阁走一遭了。”
“果然还是慧娘懂我心意。”万福全苦笑道。
“慧娘能替老爷分担一二,是老爷的福分。”慧娘莞尔一笑,缓缓退下了。
那慧娘口中的藏渊阁是大湮第一书院,表面上是先圣先师齐聚,桃李满门的天子学府,暗地里实则是藏匿天下秘密与各路消息的情报所。
掌门少傅岸无崖是个在修真界颇有威望的人,通天晓地,无所不知,世人皆道整个中州的故事都藏在岸无崖的枕头缝里。
此人性格寡淡,不爱金钱名利,不喜裘马声色,甚少见客。
但因藏渊阁为中州第一学府,受过三代帝王的嘉奖,往来皆是天子门生,未来的国之栋梁,因此谁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想见他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女人,二是呈上发簪一枚。
“呈上发簪一支?”桑柔闻得木岚清泽一番陈述,有些不好意思,她摸摸头上仅有的那只略显陈旧的白玉簪,心里暗想,自己怕是有心无力,这只簪,怎么也入不了他岸无崖的眼吧。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要替木岚清泽一闯藏渊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