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眠》笑里

5、第五章

　　“你根本就是一个不懂得珍惜的人”这是一道女孩声音，陈礼周挤在吵杂的地铁里突然想到了这句话。在大学时追过他的女孩？给他送过情书，信里写“我常常看见你一个人走在校园里，你会不会孤单呢？如果你孤单可不可以让我给你温暖……”在临近考试时清早就帮他在图书馆里占座。陈礼周是心怀感恩，所以才会好心和女生说你不用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那知女生气急败坏地在图书馆指着他说他不懂珍惜，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拒绝我？你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他想到刚才现在他面前低着头的女孩，和昨天梦里在墙角小声呜咽的自己重叠模糊在了一块。他想女孩应该是准备和他表白的，不然怎么会一直送他便当呢？明天桌上应该就没有便当了？谢谢你没有说喜欢我转身就走了，不然我又要应对尴尬的场景。

　　每个人起初都说我爱你只是我爱你，你快乐我就快乐，最后又会说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快乐，可是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你喜欢我我就会喜欢你，如果注定要是悲剧收尾那算了干脆别开幕。

　　入夜城市陷入沉睡，霓虹灯照进闪闪烁烁的梦。

　　陈礼周睡得不太踏实，细长的脚踝露在被子外，他听到耳朵边沙沙的声音，身上感到黏黏糊糊的，他睁开眼睛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远处的水母聚集成群发出蓝色的光，他听到人们的惊叹声，他低下头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巨大的玻璃水箱中，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他，每个人都沉醉于蓝白交织的梦幻氛围中。一只庞大的水母从他头顶上游过，他感受到水母的触角划过他的手。

　　记得母亲刚离开时还不能现在这样学会控制情绪，白天还能端正地坐在学校课桌前，到了晚上就不行，辗转反侧哀怨一整夜。怨恨，不满，孤独这些情绪沉甸甸的压在他心头吞噬他。

　　羡慕水母，没有大脑没有心脏，更重要它是冷的。不发光的时候躲在大海的深渊里，发光的时候是大海里的星星。整日在海洋中缓缓地浮游，死亡也是以接近蒸发的形式。

　　想当一只轻盈自在的水母，时间流逝，十几岁的男孩长成了沉默内敛的成人，他把自己的心脏包裹了起来。不与人深交不与人保持亲密关系，读书毕业实习换工作，迅速的从群体中抽离出来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没有精神支柱连所想所念的人都没有，但好在情绪是自给自足，再不回有深夜里的崩溃。

　　这个交换挺划算。

　　翌日，工位上果然没有便当。人类都渴望爱，事到临头却不敢爱，不够爱，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事情了。

　　***
　　搬家真他妈烦，这是陈礼周最近的心声。入秋下过几场小雨，走在马路上能闻到桂花香，日子照旧，工作日上班下班，休息日睡到自然醒，慢悠悠度过一整天，有时候正好赶上落日他就会坐在窗外哪，也就那一天，注视着夕阳他突然觉得自己被世界遗忘了。

　　他一直都明白自己是轻飘飘地活在这世上，连一个吃饭的朋友都没有，他享受独处，但他也真正意识到如果那天自己猝死在房间，没有人会找他，老板也只会当他旷工再辞掉他，把这个人当做没有发生过。

　　他突然就很想离开这个城市了，他在这里生活了一年，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毕业的时候老师问过大家对将来有什么计划？同学各抒己见，只有他保持沉默。他是真没有计划，实习分配在这家公司，他就拖着行李来了，如何转正几年买房买车他想都不会想，船到桥头自然直被生活推着走，推哪是哪。反正不管活得多绚丽，几十年后一捧灰罢了。

　　他马上联系房东办理退租，向领导提出辞职申请，因为仍在实习期也不存在一个月，只要把事情交接完毕就能马上离职。领导还假意不舍，陈礼周应该是最听他话的员工了，工作安排其他人还会叽叽歪歪一阵，只有陈礼周马上说做就做，陈礼周只是不想再多听他说话而已，谁的话都不想听吵死了人类的声音为什么那么难听？如果我工作能让你闭上嘴那我就做咯。

　　陈礼周这几天忙着在家收拾行李，几乎是通宵整理。他特别着急就想赶紧离开，去哪还没想好反正迫切得想要走，马上现在。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正在下降。请您回原位坐好，系好安全带，收起小着板，将座椅靠背调整到正常位置”

　　他听到空姐在广播里的声音，他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体。他是在网站上秒到的特价机票于是他就来了，查询天气的时候常常有“传销，偷渡”类似词语的当地新闻弹出来，他没往心上去，人类比起自己的眼睛更加相信他人的耳朵。

　　从机场到旅馆的路上，他看到有少年骑着摩托，后座上载着女孩，在寂静的马路上大声唱歌、嬉笑，女孩的头发扬在风里。红绿灯的时候他偷偷看了他们很久，他有点羡慕，羡慕少年的活力与青春。

　　飞机一直晚点抵达旅馆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他没想到旅馆老板还会在马路上等候他，他对这座小城顿时有了好感，有点好奇会发生什么呢？

　　他在心里和这座城市说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