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飞往晴空的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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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没能做到。”
穿着已经失去防护作用的盔甲的女人将手中破碎的剑竖起，她想要站起身来，却难以勉强，只好支撑着半跪在原地，不让自己倒下去。
“我没能……取回能够杀死「恶魔」的宝剑。”
即便任是谁看到她这副伤重不已，九死一生的模样，都很难去责怪她。
比起死在战场上，如今的人类更需要保存更多有生力量。
只有活下来才能做更多事，才能去挽救更多……更何况，她可是——
“兰西殿下！是您——为什么会倒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附近有妖魔……”
“不，不只是妖魔……”
这位来自圣安尼帝国，因出色的水元素天赋而加入了教会，成为了圣殿骑士团一员的公主，何曾有过如此狼狈模样？
“您是……「黄金」的勇者！”
比起治疗自身，兰西此刻对更关注更加重要的事情。
认出来红发青年身上「勇者徽章」等阶的她用力抓住对方，如同去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请……去取剑！”
“我？由我来可以吗？”
对方一愣，难道说，教会派来取剑的小队成员，已经全部都……
“拜托了——请你，一定要……取回「圣英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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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当初自己把「圣英剑」放在什么地方的来着么？】
“你就一定要话这么多吗？”
被称呼做「天使」的女人神色淡淡，语气里却是夹杂着不耐烦的情绪，仿佛对于魔鬼时不时就要聊上几句的行为很是反感。
【呵呵～反正你现在哪儿也去不了，闲着也是闲着呀，就是提供一下解说的作用，发挥发挥你作为战术大师的功能不好嘛？】
“这跟老朽曾经是「战术大师」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搞得别人哪都去不了……是因为谁啊？怎么好意思还在这儿说风凉话的？
虽然，女人对于「圣英剑」的确是拥有发表独特见解的资格。
毕竟……先不提「圣英剑」原本就是由精灵族所锻造，赠送给人族公主的约定之剑。即便不算它作为两族友好和睦的象征这一意义，宝剑本身的力量也已经足够非凡了。
那可是……由高纯度世界本源之火锻造而来的宝剑。也是唯一……能够自主点燃「净化之火」力量的宝剑。
除了得到当初作为约定方的公主的认可，且同样拥有「净化之火」的人类之外，再没有任何人可以使用它。
就算是同锻造者息息相关的女人，也无法挥动「圣英剑」。
所以，在勇者和他的同伴们都已经不在，无人可以托付的情况下，她只好将「圣英剑」藏起来，藏在人类不会轻易涉足的地方。
数百年的时光，早已将那附近都变成了无人可踏足的陷境。
更何况……就算有人闯入，她并不担心剑会被轻易取走。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天才地宝周围总是盘踞着猛兽的原因——惧怕「圣英剑」的妖魔们，也仿佛知晓在那遗迹中封存着自身的天敌一般，它们在森林中汇聚，阻挠任何试图取剑的闯入者。
“但是，她应该可以……”
【是啊，我们可爱的、珍贵的小小火种，可以使用「圣英剑」。】
魔鬼笑道。
【无论怎么想，她都符合所有的要求。】
“你们没有告诉过她吗？”
【怎么可能？】魔鬼反问道，【你是知道我的……「天使」，我可没有那种出于什么‘为了你好’之类的理由，就向孩子隐瞒秘密的坏毛病。但凡是能说的，我们肯定都告诉过她了呀！】
“可是她未曾动用过「圣英剑」。”
女人提出疑问。
这并非明知故问，即便身为最著名，最强大的「预言者」之一，对于某些隐秘知识，其中的具体内情，她还是无法凭空只用能力就弄清楚的。
预言所看到的，往往都是事态的结果……具体如何发展，她并非无所不知。
她只知道，在自己所身处的、那个未来的时间里……结果就是，传闻中的「无色」勇者也好，救世主也好……都没有什么存在的痕迹。
就仿佛是凭空消失在了历史中一样。
【是啊，为什么呢？】
魔鬼不做回答，只是又笑了几声。
明明使用「圣英剑」，可以比任何武器都更快、更好的战斗……明明她也并不排斥外物，对于继承长辈的遗产，把遗产拿出来打架这件事情毫无芥蒂。
可是却唯独留着「圣英剑」不用……总不可能是讨厌它吧？
武器又没有做错什么，怎么想都不应该冲着「圣英剑」发脾气啊。
女人回想起来当初的记忆……在她还并非现如今这个自己，而仍然是魔鬼口中的那位「天使」之时……
她记得拥有「天使」之名的预言者都做了什么。
是如何通过魔眼再一次见证未来的残酷毁灭，又如何下定决心，为了就是这个生活着所爱存在的世界……哪怕是一次又一次心碎，也不允许自己仁慈，无论如何也要将真正能抵达好结局的「救世主」召唤出来。
又是如何将那个孩子托付给有资格养育她的亲人……然后，然后呢？
即便是说服自己，一切牺牲都有必要……这个无法摒弃情感，被伪善和同情所束缚的可怜人，还是再也不能承受心灵上的折磨。
就算这个世界终将得以救赎，她也活不下去了。
所以，她选择死去——直到，拥有相同灵魂的「老朽」获得重生。
或许我的记忆也并不完整。
——女人心想，因此就算基本上继承了自己前世的知识和经历，她也隐隐察觉到那么一丝间断的违和感。
但那并不是当下最紧要的事情……正因为连同那份记忆也一起继承，所以在取回全部的力量之后，她才会立刻赶过来，回到这个过去的时空，去为前世的自己……为那位「天使」的所作所为进行收尾。
谁知道竟然一过来就被老朋友——或者说，在记忆中很熟悉、但在现实中才刚刚认识的这位「新」朋友困在了宝具之中。
女人并没有坚持抵抗，没去多做无用功。
她知道，要从对方的宝具里逃脱是个很不靠谱的假设，至少她做不到。或许某些以暴力攻击、或者破除结界渐长的专业人士可以做到，但她并没有这方面的技能。
好吧，毕竟是前世造的孽，为自己背锅也不算亏。
但女人的心中并没有丝毫愧疚，更无从谈起心虚……谁让她早就在前世，在那个作为「天使」的她选择了死亡的时候，便将这些只会在行动时拖自己后腿的东西全都丢掉了呢？
——【黑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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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精灵遗迹，去寻找「圣英剑」的骑士队伍们几乎全军覆没这个消息，教会还没收到。
但哪怕明知道危险重重，几乎十死无生，他们也是必须要去的。
在这个世界，数百年前……也许是近千年前，也曾经发生过足以毁灭一切的危机。
人们无从知晓，当初那位从深渊爬出的魔王，究竟为何要毁灭人类，又为何会获得那般强大的力量。
但是，最伟大的勇者，也是最初的「救世主」，曾与同伴们一起成功讨伐了魔王这件事，却是就连牙牙学语的小孩子也会哼唱的，大陆上最受欢迎的诗曲。
而现如今，切实具备着「斩杀过一次魔王」功绩的宝剑，是人类能够再度对抗末日预言、将此世存续下去希望
不仅仅是宝剑本身足够锋利……为「救世主」所持有，过去曾「斩杀了魔王」这样的传说，足够令宝剑本身具有针对妖魔的特殊力量。
人类别无选择，在绝望面前，倘若不愿逃避、不远服从，渴望活下去的人必须鼓起勇气去战斗。
或许这就是……数百年前力排众议、下令举行仪式的，那位统领着圣殿骑士团的团长阁下，为何将之命名为【勇者选召】的原因。
不论是为了所爱之人，为了珍视之物，亦或是为了自己……能够在这关键时刻愿意挺身而出之人，都是最勇敢的战士。
在那个时代，大陆上最强大的传奇者，将年轻的「救世主」收为弟子。
而后，年轻的救世主不辱使命，成功拯救了世界，成为了所有传说中最伟大、最英勇的勇者。
那是属于人族的胜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们的盛大胜利。
可即便教宗同样继承了来自光明的强大力量，和足够强硬的行事风格，她却也必须承认一件事。
——现在的教会，根本没有支撑人们再度取得那般胜利的底蕴。
神祇已经消失了太久太久……这个世界所幸存的力量，远不及当初。
即便是全盛时期的人类族群，为了获取生存下去的土地，又付出了多少，留下多少血和泪？
然而比起末日预言，现在有更头疼的事情等着教宗去处理。
哪怕是在众多凡人中足够天赋异禀，能够获得古代神术、使用来自神国的天使之力，拥有「审判」之名的教宗冕下，在自己多年前从废墟里捡到的学生突然跑过来举报：
说她们精心准备，好不容易完成仪式，选召出来的「救世主」其实就是预言中的恶魔本人……她也会感觉非常头疼！
明明战线在推进，人类有了希望，「无色」的勇者超乎想象般强大，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为什么就是偏偏出现了最坏的消息呢？
“你想的不对，最坏的消息应该是我现在已经叛逃到「Abyss」里了，而且还破坏了前线上最大的防卫点，走之前还顺便杀了一批人类的顶级精英。”
不请自来的「救世主」说道。
莱西特那小子前脚刚告完密，对方后脚就走进来，看那样子，根本就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他也完全不介意这个秘密，会被自己得知。
“西泽尔阁下，您究竟想要做什么？”
如此之近的距离，就在这为了偷偷举报，她的学生所特地选的隐蔽房间里，教宗自叹自己没有丝毫能够战胜对方的把握。她甚至不确定自己可以在对方的攻击下活着逃出去……即便神术力是最能保命的一种魔法。
“乌列尔阁下，你应该还记得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捡到的他吧？”
名为西泽尔的年轻人却是望向了莱西特神官一眼。
那个同样很年轻的神官……和「西泽尔」年纪相当，足以称得上优秀的神官。
教宗当然记得，在消失于魔兽暴动的月光国遗址里……那个隐藏森林深处的国家，虽说真正遭受攻击的只有王都，周边还有很多幸存的百姓，教会自然是派人去救援了……因为并非妖魔作祟，而是来自于不知为何，发狂暴动的魔兽，所以也没有受到很多盘查，再确认过身份之后，大部分幸存者都是在周边国家生活下来的。
只有这个11年前，她从被冲垮的王都废墟里捡到的孩子……这个幸运活下来的孩子。
“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勇者说道，“没有坚持继续使用那个不属于你的名字，该说是你比较识相么……这位，莱西特神官阁下？”
不等莱西特做出什么反应，勇者便回过头来，看上去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乌列尔阁下，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先给他一个了断吗？虽然我从来不取人性命，但是不管怎么想……作为拿走名字的回报，我都得还他一刀啊。”
*
来自月光国的「救世主」。
和莱希特一样，却拥有比他更加灿烂、比最上好的金线更加耀眼，阳光般璀璨金发的「救世主」。
无论何时何地，从未曾露出真容，始终佩戴着一副无口面具，只能看到一双碧绿剔透，翡翠色双眸的「救世主」。
即使如此也不会有人质疑他的强大，不会有任何人诘问他的身份。
倘若并非人类，并非我们的同伴……他怎么会有如此尽心尽力为拯救世界而战斗，又从不伤人性命的理由？
所以教宗也不相信。
哪怕被莱希特举报出来，证明对方的身份存伪，她也还需要询问。
——为什么？
“西泽尔阁下。”她深深的望着对方，“有人作证，举报你食用过妖魔的尸体。”
“我们都知道，妖魔能够吞噬同伴增长力量，你对此……”
教宗的声音戛然而止。
就在她眼前，年轻的救世主揭下脸上的面具。淡金色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自脸颊旁垂下，落在衣襟两侧。
他抬起比宝石更漂亮的碧色眼眸，瞳仁中既没有欢喜，也毫无忧愁，就如同供奉在神殿中的塑像般，以一副无悲无喜的神情注视着自己的造物。
虽然一直戴着面具，但他的面容并未显露出常年见不到阳光的苍白色。
那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脸更有一种如同晶体的璀璨感，像极了珍贵的易碎品。美丽的令人叹息。
“你认为……假如不想让「莱希特」传出消息，我可以有多少种方法？”
教宗一时不解，疑惑他突然露出真容的原因，要知道在西泽尔刚刚成为「救世主」的时候，还是不缺乏挑衅者的……那会儿他可从来没有同意过摘下面具，也没人能拿他有任何办法。
别看他是不杀人，但他会折磨啊！一个人身体上能有多少块可以被打断的骨头呢？想必某些不识好歹挑衅人家的家伙多少长知识了。
所以说，教宗意识到了——是啊，面前的这个人，要是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某件消息，又有谁可能会知道？
他有的是办法让莱希特开不了口。别说“讲话”……就算用上任何别的部位也休想传出一丝消息，还能继续叫他活着！但是为什么？
“西泽尔阁下……你到底意欲何为？”
在绝对的强者面前，任何阴谋都无所遁形。更何况，恐怕在搞阴谋方面，也没有人能强得过对方……教宗只好将对话进行下去。
“只是借他来传话罢了。”
而金发之人面上依旧毫无异色。那份不知该称作「从容」还是「坦诚」的气势不见分毫减损，同他对视，会令别人感到自己早已被看穿了一切：“他并没有说错，我就是在预言中，会带来大灾难的那个恶魔。”
“……可是你……”
“乌列尔阁下。”他轻声说出教宗的名字，“我是「恶魔」为了降临这个世界而选中的容器。此时此刻，它就盘踞在这具身体当中，我因幼时不甚遇险，乞求存活之际与它合为一体。待我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已经无法再将自己和它再度分离。”
“终有一日，它将吞噬掉现在你眼前的「我」。如果到那个时候再想办法就来不及了，我是无法阻止它降临在人间的。”
“等等，西泽尔——”
教宗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一次被救世主打断：
“我还没去想该怎么杀死自己。若是教廷有相应的对策，就按照那个方法来做吧。”
这是一场不为人知的交谈。
走出密室的教宗，只觉阳光格外刺眼，令她阵阵发昏，竟有些看不清近在眼前的地面。
明明是说着关于自己生死的话语，那只看外表有如神明般尊贵非常的年轻人只是淡然道来。
就好像是说着自己的衣着和饭食般自然，连声音和语气也没有什么变化……
“乌列尔阁下，无论如何都不要忘记。”
“请一定，务必要将我的尸首，深深埋入泥土当中。”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飞往晴空的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