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有颗西瓜树》柚年

2、第二个故事

　　一

　　“又死了一个！”
　　我坐在路边，嘴里吃着家里婆娘刚烙出来的饼子。
　　前面的小巷子里围了不少人，一个挨着一个的看热闹，也不知道通不通地来气。
　　“让开让开，捕头来了。”
　　几个官差拿腔作势的，腰上挂着把刀，看谁都不顺眼。
　　把人都赶到一边，专门留出一条路出来，捕头老爷挺着胸过去了。

　　那人死的太惨了。
　　脸不知道被人拿什么东西烫得稀烂，一块好肉都看不到，衣服被撕扯得衣不蔽体，尤其是腹部，被搅烂的伤口更是明晃晃的灼眼睛。
　　捕头嘶了一声，直嘬牙花。
　　“这他娘的，什么人这样丧心病狂！”
　　边上没人敢回答，都缩着手在衣袖里，眼睛乱瞟。
　　“大人，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起了。”跟在身边的差爷提醒他。
　　“老子知道。”捕头不大耐烦。
　　人不知死了几天，天气燥热，尸体的臭味散开，这才让人发现了。
　　“赶紧抬走，苍蝇都拿这当窝了！”
　　捕头挥挥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二

　　死人被抬走了。
　　看热闹的都散的差不多，我的饼也吃完了。
　　舔舔手上的饼渣，我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不知道家里的婆娘晚上做啥吃的，我得赶紧回去瞧瞧。

　　三

　　尸体被抬回了义庄。
　　青天大老爷在衙门里和小妾玩游戏。
　　大堂之上，却是谁也不敢说句不是。
　　捕头风尘仆仆的进了门，还未近前，已经被大老爷的小妾嫌弃了。
　　“捕头大哥，你这是哪去了，瞧这一身的腥气的，可熏死我了。”
　　小妾拿丝帕捂着鼻子，一直往大老爷身上靠。
　　捕头面露尴尬，面对着得宠的小妾，连个屁也不敢放。
　　“大老爷，又死一个人了。”他如实禀报。
　　“嗯。”大老爷问：“这是第几个了？”
　　“第三个。”
　　“哦。”
　　再没了下文。
　　等捕头要出门的时候，大老爷才念了句：“给你十天的时间，再破不了案，可是要下来人查了。”

　　四

　　义庄仵作已经把尸检报告呈了上去。
　　捕头和之前两起事件对比。
　　毁容，划衣，搅肚。
　　三起事件的作案方式如出一辙，而且下手的对象都为女子，作案现场他已经探查过，却是没有丝毫的线索。
　　受害人都被毁容，身份无法辨认，官府已经贴了告示寻其家属，如今却是没有一人来报官，着实匪夷所思。
　　已经过了几日，实在大海捞针。
　　桌上的蜡烛忽明忽暗，捕头没有思绪，拿起佩刀，披上衣服出了门。

　　五

　　街上的店铺都打烊了。
　　我怀里揣着几块铜板，走在这空荡荡的街上，生怕谁抢了去。
　　家里的婆娘叫嚷着要吃栗子糕，大半夜的给我踹了出来。
　　“你买不回来栗子糕，今天你就别回来睡了！”
　　“娘子，娘子！我……”
　　迎面是关上的大门，任我如何低声都不见人来开门。
　　不能大声了，不然街坊邻居都该看笑话了。
　　就像前不久死了人一样，都围着看笑话。

　　六

　　捕头没想到半夜会碰见人，打远瞧见心里咯噔一下。
　　他瞬时握住了刀柄，快步走了过来，等离近了，才松下神经。
　　“你个许愣子，大晚上出来瞎逛什么！”
　　我敲了半天糕点铺的门，除了一句叫骂，就是没人来开门。
　　被捕头老爷讯了句，我不好回嘴，嘿嘿赔笑：“家里婆娘嘴馋，没办法啊。”
　　捕头老爷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哼了声：“再不回去，小心我抓你个扰乱治安，赶紧走。”
　　我不敢再敲了，弓着背点头。
　　捕头老爷似乎是不放心，一直跟着我到家门，看我进了门才走的。
　　也不知道捕头老爷有什么不放心的，死得都是女人，我一爷们怕啥。

　　七

　　第四起案件来的很快。

　　晚上没买成栗子糕，被婆娘好一顿骂。
　　天才亮，就又被轰出来了。
　　还没到糕点店，打远就瞧见那边又围着一群人。
　　“又死人了。”有人说。
　　没想到啊，昨晚捕头老爷出来巡街，竟然还有人这么大胆。
　　我这次没去凑热闹，买了栗子糕就要走，却正好碰见捕头老爷过来了。
　　看到尸体，有差爷惊呼出声：“这不是大老爷的小妾！”

　　八

　　和之前几起事件不同，这次的尸体上面多了一面丝帕。
　　那面丝帕衙门里的人都知道，小妾总爱拿着，上面还绣了一朵莲花。
　　这次青天大老爷震怒，对着捕头好一顿怒骂。
　　杀人杀到他身上了，这如何能忍！
　　杀人者，必须抓到！

　　九

　　距离大老爷规定十天之期，只剩下两天了。
　　镇上人心惶惶，已经死了四个人了，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我不怕，依旧每日坐在路边，饿了就啃着饼子。
　　瞧那边，捕头老爷又带着人出来了。
　　气势汹汹的，不知道谁又犯了事。

　　十

　　“给我抓起来！”
　　捕头大人一声大喝，我就被人粗暴的抬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抓我！
　　刚吃的饼子还没咽下去，我呜呜的质问，却换来冷厉的一个眼神。
　　这下，我终于成了那个被看笑话的人。

　　“镇上五起人命案子，都是此人所为！”捕头宣布。
　　“五起？不是四起吗？”
　　“这什么时候多死了一个啊？”
　　“这许愣子杀人了？”
　　……
　　身后议论纷纷。
　　我被几位大人的铁链拷走了，还未吃完的饼子掉在了地上，粘了土。
　　松开我啊，让我吃完，吹一吹，还能吃啊！

　　十一

　　公堂之上，我被压着跪在地上。
　　面前是五具蒙着白布的尸体。
　　堂上的大老爷惊堂木一拍，吓得我抖如筛糠。
　　“堂下许愣子，你可认罪！”
　　“我，我没罪啊。”
　　我什么也没做过，什么也没干，我没有罪！
　　“把白布掀开，让他好好看看。”
　　“是。”
　　五具尸体一一在我眼前露出，其中四具均面目可怖，看到第五具，我大骇。
　　“婆，婆娘！”

　　十二

　　“许愣子，因失手误杀其妻，将其尸体放置在家，已达一月之久。其心思生变，又接连杀害四女。对此供认不讳。
　　许愣子其罪当诛，择日行刑”
　　我趴在地上，嘶声力竭。
　　我也不知道是身上疼的，还是对死亡恐惧。
　　婆娘啊，我多留了你一月，现在我终于要去找你了。

　　十三

　　行刑那日来的人，比我前几次见到的人都多。
　　我的双腿已经站不起来了，被人拖拽着上了刑场。
　　眼前滴落的鸡蛋被我舔进了嘴里，我笑了，我是多久没尝到过荤腥了。
　　那些人咒骂我，似乎我死了这很镇子就可以太平了。
　　手起刀落，我一瞬间似乎看破了天。
　　不远处，捕头大人看我的眼神怜悯。

　　十四

　　大人啊，很快就到你了。
　　别急。
　　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