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是老师》梨不言

59、番外二

　　从前谈恋爱的时候，就那短短一阵子，两个人虽然黏黏糊糊的，很多的细微摩擦都主动各退一步消弥尽了。及至后来长长的岁月里由他人复述，所有坏的，不合作的成分都被第三者过滤掉了。

　　如今两个人再次重逢，更亲密的关系和更透彻的相处方式让这些之前被忽视掉的沙砾渐渐裸、露出来。

　　比如说林声对待同龄人的态度。

　　郑念初不算深受其害，林声对她本就极温和，还带着点宠溺，宠溺通常是年长者对年幼人的态度，但是这种态度在恋爱关系中并不让人觉得错位与违和。

　　所以她还好。但虞嘉月忍不了，虞三月沉默着以眼神认同她。

　　以前他们都是小孩子，林声心理年龄成熟一点，以大人自居也就算了。现在，他们可是都成年很久了啊！为什么还是用那种“这真可笑”的眼神看他们这些无辜又弱小的同龄人啊！

　　甚至，她现在有人理解有人包容，还越发地明目张胆变本加厉了。高中的时候还很包容，脸上的笑容也显得比较真诚，渐渐变成很敷衍的公式化。到了现在，她心里真正想说的话都快直接写在脸上了。更有甚者，有时候虞嘉月说一些蛮异想天开的话，林声就直接讽笑出声。

　　虞嘉月：……

　　请问，谈了恋爱就可以这么崩人设吗？

　　“我觉得，你得改一改。”郑念初身上背负着朋友的信念，斟酌着开了口。

　　“哦？”

　　“你看，以前我们还没有长大，就你一个心智成熟的，那样看我们也没什么。可是现在我们长大了，也都二十好几了，其实都追平了。”

　　“咦？这么说，你们的心理年龄提升了，我的心理年龄却永远停留在十几岁？”

　　“呃……”郑念初念头一转，很快修补好这个漏洞。“我之前说得不严谨，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心智都成熟了，之间的年龄差距虽然还有，但是已经不是很明显了。也许再过十几年根本可以忽略，毕竟你看，广场上一起玩的老太太们都是年龄相差十几二十来岁的。你见过七十岁的老太太嫌弃六十岁的老太太幼稚吗？”

　　哪像林声淡定地点一点头：“我见过。”

　　郑念初这次真懵了：“啊？”

　　“就在上个月，我从高中部那条路回家，楼下魏姐姐她外婆七十五了，跟她一个朋友说，我们班以前那个学霸的奶奶，七十岁了，特别爱炫耀，真幼稚。”

　　“……”

　　“原话哦。”

　　“……”

　　郑念初辜负了友人所托，铩羽而归。

　　“其实，”林声浅浅地弯起唇角，“我就是单纯觉得虞嘉月蠢。”

　　郑念初：“……”

　　好的，至少三月交代的任务完成了。

　　如果只这一项，那两人之间也没什么，该磨合的东西早八百年就磨合过了，偏偏她俩不知怎的默契十足，连磨合这道工序都省去了不少。

　　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一定要说的事。比如，林声那充满了荒诞色彩的奇异能力。

　　这要是虞嘉月来形容，她那纯粹理性的思维都能给你整一出浪漫主义出来。

　　哇！那双水汪汪的真诚的大眼睛，澄澈地像你看过去，虞嘉月都觉得自己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无处遁形，清楚地倒映在那双湖水似的眼睛里。

　　当然，她这纯粹属于一种直觉，对于危险和隐秘的直觉。

　　然而对林声的能力有所了解的郑念初知道，这种夸张的表达手法实际上并不存在一点夸张的成分。她是真的，能看到你心里所想的秘密，无论你埋藏多深。

　　“也只是说起来神乎其神。”林声解释道，“我要是真的什么信息都能接受到，时间久了也就疯了。”

　　“所以你是还能找到科学依据还是什么？”

　　“算是吧。你知道吧，人在心里想一句话，这种不出声的语言其实是和出声的语言以及文字并列的，我们称之为内心独白。因为当我们在心里想这话话，我们发声的机制和正常说话时一样，都启动了。”

　　“接着说。”

　　“也就是说，除了不发声，大脑里掌管语言的那块，声音的那块，等等等等，和出声没有区别。我读的，就是这种语言。”林声说完笑咪咪地看着郑念初，“要不要试一试。”

　　郑念初觉得很有趣，绞尽脑汁地想，可是一时想不出什么话。干脆作弊：“好了。”

　　林声蹙起好看的眉头：“念初，你这样我读不出来，快，认真想一句，在心里说一遍。”

　　郑念初没办法，只能继续想。忽然，一句话清晰地印在她脑海里了。

　　林声看了一眼她沉静的眼，变了脸色，连忙一通真挚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不仅是林声大惊失色，郑念初这边也泪珠子断了线似的嘀嗒嘀嗒往下掉。

　　原来，她刚才在心里复述的竟是她们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郑念初也怪自己，不知是还存着怨怼还是怎么的，竟然想到的是这句。这话一在心里喉头走过一圈，心绪和眼泪就止不住了。

　　其实伤人伤己。

　　“我真的错了，我一直记着这个大错，不知道怎么弥补呢……”

　　郑念初没有听她继续说，站起来进了厨房。

　　林声忙跟了进去，郑念初还在哭，一边哭，一边洗菜做饭。

　　“别哭了，好不好？”她忙前忙后地跟着擦眼泪，手上都是水，又出去抽了几张纸巾回来擦，那眼泪还是掉个不停。

　　“我真的错了，别哭了哦？”

　　郑念初终于说话了，带着哭腔道：“我忍不住……”

　　啊？

　　林声定睛一看，哦，切着洋葱呢。

　　为免伤及无辜，林声站远了些。看着郑念初抽嗒嗒的样子，真是没想到再次见面那么坚毅的郑念初竟成了个小哭包。

　　她哭时说着话，带着鼻音，类似撒娇，竟充满了可爱的味道，就好像那一年她们初见，明亮的教室，室外有骄阳，她第一次看到她长发下精灵似的耳朵。

　　有幸遇见你，尽管不是最正确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