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与阳》一行青

8、第 八 章

　　准确来说，裤子并没有惹到江妈，惹到她的是江与阳现在的打扮。
　　很久之前，也就是上大学之前吧，江与阳其实并不热衷于现在这种酷帅中性风的，也许内心底处是热爱的，但都被身边的种种束缚扼杀在摇篮里了。
　　她中学生时期和普遍的小女生一样，校服马尾婴儿肥，清纯学霸不多话，颜值胜过你我他。
　　这种外形上的改变是从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开始的。
　　她先是剪掉了自己的齐肩长发，美名其曰青春的祭奠，而后拿出自己高三一整年没有摸过的吉他，和曾经一起学乐器的小伙伴们在琴行里疯玩。那一年恰巧是民谣歌曲的井喷之年，大街小巷都充斥着北方的艳阳安河桥下的水。
　　后来他们相约一起去S市看一位欧美知名女歌手的演唱会，也是自此之后，江与阳的风格彻底一变不复回了。
　　音乐本就是一种激奋人心的情感共鸣，这其中，摇滚带来的震撼则是更上一层楼。
　　演唱会嗨到几近自燃，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疯狂，那时候的江与阳本就有点欧美控，又因为本身自带八分之一外国血统，对这种风格有某种格外的偏爱。
　　后来踏进大学，人日趋成长，曾经的小伙伴分散天南海北，直至活在了社交账号角落里，热血冷却成涟漪，再激不起波澜壮阔。
　　随着时光划过的，还有江与阳越来越短的头发。
　　人家都说，一旦剪了短发，就别想长起来了。
　　这句话显然是实践出真知的经验之谈。

　　退去婴儿肥的江与阳脸部棱角越来越鲜明，五官也越来越突出，原本清纯靓丽的气质，现在反倒生出了高冷。
　　再加上她又偏爱黑白长裤卫衣这种休闲风，以及一个月前刚刚染成彩色的短发，更是让人觉得难以靠近了。
　　大多数妈妈都想女儿是漂漂亮亮的小仙女，江妈亦不例外，虽说她的阳阳现在依然很美很漂亮，但这个风格她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怎么看怎么辣眼睛。
　　开始的时候还经常三令五申地嘱咐女儿不要总穿黑裤子运动鞋，显然，江与阳是典型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该怎样还怎样，
　　于是后来江妈也是没有办法，直接就把她买好的裙子化妆品高跟鞋之类她自认为很“女孩子”的东西，全都寄到江与阳学校里去。
　　这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江妈寄给她的，一套黑色丝质性感镂空内衣。
　　江与阳：“.……..”
　　*
　　林致语本以为明天说的抽空来学校看她吉他课的学习成果只是随口一提，又或者过几个月心血来潮想起来了再说，但她没想到的抽空…只是空了一个星期。
　　可是今天她只是来报个名交个钱而已，还没学呢哪来的学习成果？
　　今天是国庆放假后开学第一天，理工大校园内再次热闹起来。
　　学生们倦鸟归巢一样，还有三三两两的今天才拖着行李箱不紧不慢往回赶。

　　上午十点钟，林致语刚上完大学里第一堂高数课，然后就接到了明天的电话.
　　明天那端窸窸窣窣的一阵布料摩擦衣服的声音，他向来不爱废话，一如既往地上来就问，
　　“你不是说你要学吉他吗？去了没？”
　　“.……..”林致语发现明天最近对她的关注程度有点超乎以往，以前两人也会经常在微信上聊聊天，或是有什么事了打打电话，但近期的交流似乎在往什么不太对的方向发展。
　　比如前天。
　　明天问她什么时候开学。
　　她回了一个周一后这人就不再吭声了。
　　林致语：？？？
　　再说今天，周一，她刚刚上完课，他的电话就来了，她挺奇怪的，“诶不对呀表哥，你最近对我的关心似乎有点频繁啊。”
　　明天挑衣服的手一顿。
　　他昨天夜晚才出差回来，简单洗漱后一觉睡到刚刚，此刻刚起床，短发凌乱铺在头顶，身上只着一件薄薄的睡裤。
　　十一期间南平下了几天雨，温度骤降，他光着上身也不感觉冷。
　　然而问题是，他起床后第一时间不是洗澡，不是刷牙，反而挑起了衣服，还顺带拨通了表妹的电话。
　　这要没问题，他自己都他妈不信。
　　明天不自在地啧啧两声，“关心你还有错了？”他懒得在这种问题上浪费时间，“快说，什么时候去报名？”
　　林致语哼哼道，“等会儿就去。”她心里默默吐槽，你给我打的电话你不耐烦个什么劲嘛。
　　“等会儿是哪会儿？具体时间。”
　　“.…..十一点吧。”
　　“行，去了给你打电话。”他终于翻出来一套略显年轻的休闲装，扔在床上，“等会儿就在你们学校里十字路口那儿等着我，别乱跑。”
　　明天交代完，利落地挂了电话，没给林致语多问的机会。
　　林致语拿着手机，在这端连哎哎好几声也没等到下文。
　　？？？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表哥这意思是要过来？
　　为什么？干什么？怎么了？
　　她左想右想，想不通明天发了哪门子的羊癫疯。

　　十一点，两人如约在校内碰头。
　　林致语先没急着走，绕着明天转了两圈才啧啧称奇，“我说表哥，你最近究竟是怎么了？”她看着明天一身的黑衣黑裤，“哈…..我都多少年没见你穿卫衣啦？”林致语故意咬重“多少”，以示稀罕。
　　明天不自在地扯扯卫衣领口，发现他现在还是更习惯扯领带。
　　他故作正经地皱眉，“你哥我今年只是二十多不是四十多，穿卫衣怎么了。”他微抬着头，不屑冷哼，“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算穿校服去高中溜一圈都没人认出来？”
　　林致语的侧重点却不在于此，她一直没觉得明天年纪大，只是自进入社会后他的穿着就一直偏正式，哪怕是休闲时间也是精心搭配的商务范。
　　她更好奇的是，“表哥，你到底怎么了啊？”
　　林致语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偶像剧，男主角得知自己患了不治之症，于是决定在有生之年尽最大能力地对身边人好，又和女主约定在临死之前重走一遍青春。
　　表哥没有女朋友，所以决定一个人重走青春了？
　　所以最近才频繁地关心她？
　　林致语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她偷偷瞄一眼男人，面色红润有光泽，怎么看都不像生死垂危的人。
　　她又偷偷长吐一口气，应该是没事的。

　　明天哪知道表妹脑子里的弯弯绕绕，他想起卡片上写的地址，凭借上次来的记忆往前走，边走边不悦地斜睨着表妹，
　　“你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林致语跟上他，“是你自己很奇怪好吗！”她嘟嘟囔囔地，“莫名其妙发消息，又莫名其妙地打电话。”
　　“你还没说呢，来找我干什么？”林致语问道。

　　明天停下步子，看她一眼，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才开口，
　　“你不是要报那个女人的吉他班？我过来帮你把把关，那女人一看就不靠谱，省的到时候吉他没学会反倒浪费时间。”他沉浸社会多年，已经习惯对身边不熟悉的成年异性称“这个女人那个女人。”
　　但显然林致语还很年轻，尚接受不来这种称呼，她略有不满道，
　　“什么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那是我们学校的学姐，今年才大三好吗！”
　　她又问，“还有，江学姐哪里不靠谱了？她唱歌超好听的好不好！”说完不知道想到什么，情绪低下去一点，
　　“算了，你那晚肯定也没听，自然不知道她的实力。”
　　她说的那晚，自然是指迎新晚会那天。
　　明天心想，我没听会搞丢你的玩偶？
　　老子听的比你们谁都认真。
　　但说出口的话却是：
　　“靠谱的女人搞不出那样的发型。”
　　林致语：“.……..”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江学姐的发型确实有点放飞自我。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巷子口，明天为了证明自己并不知道地址，刚刚特地拉开一段距离和表妹斜着走，这样既不用放慢步子，又不用当带路的那一个。
　　可以说是很心机。

　　店铺在巷子中间，面积和其他门店所差无几，但外观相比起来却是十万八千里。
　　琴行外表太单调了。
　　单调到不像卖琴的，倒像某丧葬一条龙服务店。
　　明天心里极不厚道地想着。

　　没有任何特色，简单的纯黑色门头，超大号“五指琴行”的宋体白汉字镶嵌其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下方是极简洁的透明玻璃门，此刻其中一扇正大开着。店里却空无一人。
　　二人进店。
　　林致语早已来过一次，她没有好奇，径直走向柜台。
　　明天什么没见过，就更不会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看西瞄，但店里的陈设依旧是尽观眼底。
　　他的评价依旧是单调。
　　左右两面墙粉刷的白漆，墙上依次挂着几把看上去并不崭新的吉他，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饰物。右边挨着柜台下方是一套红色沙发，皮的。
　　明天惊叹，这年头竟然还有人坐皮沙发。
　　靠着沙发正中间是一玻璃的圆形小几，上面放着两本杂志。

　　明天跟着林致语走向柜台，她不在？
　　等走近了，才发现高高的柜台下面，竟然有一颗黑乎乎的脑袋，此刻正全身心投入进屏幕上的手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