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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四海酒吧 ...

  •   纪海潮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光顾四海酒吧了。然而生活就是这样,你永远无法预见还未到来的那些时刻可能发生什么。
      上周六在张朝晖女儿半周岁宴上再遇“离”乐队,于是自然而然有了今天的约定,于是今天,注定成为她人生中最为热闹狗血精彩的一天,没有之一。
      时隔快一年,当纪海潮又一次走进这家酒吧时,仍然不自觉地往那个专属格间望了一眼,当然不可能有人。她很神经地松了口气,同时又莫名其妙觉得很失落。于是她转头在心里唾骂了自己一声,想什么呢,疯了么你。
      阿宝在大厅中间舞台上远远朝她挥手,这哥们儿特兴奋地把乐谱递给她看,说摇滚版的小河淌水,怎样,新编的曲,适合男女对唱。纪海潮认真看着乐谱边哼边说太好了我今儿也特想唱这歌,阿宝问为什么,Da*vid暧味地顺口来了句肯定想情郎了呗。
      纪海潮有些恍惚地啊了一声竟没有反驳,只若有所思地挤出来点儿笑。
      很快地熟悉了几遍前奏间奏男女声部进音,老许拿鼓棰敲敲鼓沿,随后手腕飞快起伏击打出一串令人昡目的节奏,风格与原版民歌已全然不同。
      然而效果出奇的好,纪海潮的声音干净清透,从强烈跌宕的音乐旋律中穿越而出,绮丽缠绵,仿佛情人的呼唤,而阿宝的声线是温暖深厚的,有略带嘶哑的磁性质感,两种迵异的声音搭配竟有奇妙的契合。
      陈正独自靠在舞台侧面柱子边,嘴角上扬,无声垂目,像是在笑,可细细看去,两道剑眉却似锁在了一处。原来,她的声音里竟有这么多东西,思念,迷茫,挣扎,爱恨交织......
      印象中,他的女孩只会轻吟浅唱,声音永远清新柔美,而现在的纪海潮,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少女,那个跟着他学弹吉他、羞涩怯弱不敢大声唱歌的少女。
      分开那么几年,她经历过的所有事他都不曾参与,她经历过的所有人他也都不认识,然而正是那些人和事让她成为现在的她。而这些,都跟自己毫无干系。
      陈正抬眼望向舞台,他终于不得不承认,岁月那头,那个曾经只对着他盈盈含笑的女孩已经远去,再也不会回来。
      可是,无论如何让我把这件事情做完,他想。这是他多年来的心愿,是他曾经对她的承诺,他从来不曾忘记。
      明天是他的生日,三十岁。三十而立,对一个男人而言,算是个特别的日子,而他曾对自己发过誓,一定会在三十岁之前娶她。
      他摸摸上衣口袋里的戒指,心中坚定。
      纪海潮手里拿着另一支曲谱在哼唱,阿宝跑去后台接了个电话,回来时挑着浓眉眼睛发亮,“咱得等会儿玩了,场子得借个客人用用,听说是求婚,今儿有热闹看了。”
      “哦?”纪海潮抬眼,莫名地疑惑,“挺特别的,跑酒吧来求婚,学生?”
      “不知道,听说外地来的,图个新鲜吧,倒不觉得能求出个什么花样来,无非是个诚意,不过那人长得真挺帅,今儿来的时候看见老板正跟一人说话,应该就是他。” 阿宝说着转头冲那一对调侃道,“你俩学着点儿。”
      Da*vid 鄙视地白他一眼,“小儿科,哥们儿都不稀得看!”
      小亮低头不吭声,默默挪了挪键盘架子,起身走开了。
      阿宝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怪我多事儿,我嘴欠。”
      纪海潮低声问,“吵架啦,怎么了?”
      Da*vid 不自然地挥手手,“别管他,就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正想八卦两句,一直没吭声的老许突然说了句,“好像来了,是那人吧。”
      纪海潮顺着老许目光望去,一下子惊得整个人瞬间僵住。
      Da*vid 盯着陈正眼睛都不眨,“真他妈帅!”
      阿宝斜他一眼,“不关你事儿,别又自找麻烦。”
      纪海潮眼看着陈正走近跟前,对着那几位彬彬有礼地颔首,“不好意思打扰各位,要借吉它用下,一会儿就还,谢谢!”
      阿宝二话不说拿过自己那把木吉他递给陈正,还开了句玩笑,“好好表现哥们儿!”
      陈正接过吉它认真点点头,转头冲她笑得无比宠溺。
      纪海潮猛地心跳加速,血往脑门冲,刚反应过来似的走上前两步,“陈正!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吃过饭了吗,要不我先带你去吃饭吧,陈正......”
      陈正温柔又无奈地看着她,轻声道,“上次来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我生日的时候会再过来,你答应陪我过生日,明天,该不会忘了吧,纪海潮。”
      他几乎不会这样连名带姓喊她,他失望了。可是,她什么也给不了他,就不能再给他希望。
      “陈正,那我们去看电影吧,现在就陪你过生日,好不好?”她低声软语,几乎是乞求了。
      “你在怕什么?”陈正叹口气,“我不过是想做一件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傻丫头,你别这样,别让我失去勇气,我必须做完这件事。”
      他在已就绪的麦克风前坐下,吉它搭上屈起的右腿,自顾自拨动琴弦试音。
      纪海潮面色苍白地退了两步。这哥几个大致看明白了局面,只是不明白她为何如此见鬼似的反应。被求婚那不是姑娘们都盼着的好事儿吗?何况是这么个大帅哥,还会玩吉他。
      吉它声一起,阿宝不由叫了声“不错啊”,海潮苦笑,当然不错,自己都是他教出来的。陈正,曾经校园里的风云才子,吉它高手。
      当年,他在一次晚会上当着上千人向她高调表白,玩的就是这招,简直必杀。
      同一首歌,同样的他。当年她抵抗无能,今天呢?陈正,你可知,你我之间早已经沧海桑田。
      水木年华,中学时代。像在唱他与她。他的歌声依然那么清雅如风,清新如水,只是多了几分怅然忧郁,一开口就俘获人心。
      酒吧里不断有人进来,四处传出感叹声及窃窃私语,“哇,那个唱歌的好帅好帅!”“是新来的歌手吗?没见过啊!”“看样子不像,不过真是帅呆了!”“声音好好听哦,跟原唱有得一拼……”“呃,他怎么好像在哭……”
      纪海潮望着台上人影,眼睛渐渐模糊起来。
      “爱是什么,我不知道,谁能懂永远,谁能懂自己......”
      谁能懂,为什么相爱,为什么分离,又为什么重逢,为什么哭泣。
      陈正修长手指优雅地拔出最后一段旋律,音乐通过麦克风和音箱在宽阔的空间里静静流淌,终于停止。他觉出眼中湿意,轻轻闭上眼睛,片刻又缓缓打开。
      他微笑着看向纪海潮,我的女孩,别哭,他在心里说。
      “九年了,从第一次看见你到今天,海潮,我认识你九年了……你那天的样子我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好像就在昨天。”陈正垂目,似在回忆。
      “新生欢迎会,你迟到了,找不到礼堂,嗳,真是个傻丫头,竟然在校园里迷路,当时看到你站在十字路口,清澈如水,一脸茫然,跑过来向我问路,自己却笑了,无奈又羞涩,那一刻,我情不自禁,怦然心动......真的,好像就是昨天,那感觉我现在都记得......”
      “从那以后就爱上了你,一直爱,爱了你九年,人生其实没有几个九年,但我知道,下一个九年,再下一个,我仍然会爱你,一直爱下去,直到生命结束......”
      陈正轻叹一声,放下吉它,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人群中已有人发出克制的尖叫声,有人小声嘀咕“嘿,要求婚了”。
      纪海潮已是泪流满面,想逃却迈不开脚,心痛却毫无办法,只是任眼泪不断地往下流。
      陈正打开那个小盒子,在酒吧幽暗的射灯下,那支独一无二的戒指瞬间发出炫目的光芒。
      “为了这支戒指,我花了四年时间,耗尽了所有的才能,我没有办法做得更好了……我一直等着这一天,能亲手为你带上,履行曾对你许下的诺言,给你一个家,有你,有我,以后还会有一个孩子,一家三口,给你一直盼望的圆满和幸福......嫁给我,纪海潮!嫁给我!”
      陈正走下舞台,很慢,很稳,一步一步庄严而肃穆,一步一步焦急又痛苦万分,他等待了太久,他害怕。
      纪海潮不由自主站了起来。陈正!曾经她的陈正,曾经她那么深爱的陈正。
      她仿佛听见心底深处那个多年前少女的声音。
      答应他,戴上那枚戒指,跟他结婚,从此你便有一个自己的家,从此不再孤身一人,从此有人为你挡风遮雨。多么幸福,多么美好,你的愿望就要实现。
      于是,她轻轻唤了他一声,“陈正......”
      台下寂静无声,无人开口说话,人们凝神屏息地看着仿佛聚光灯下的两个人,他们在慢慢靠拢,越来越近。
      谁也没有留意到,此时有一个人正从酒吧入口处疾速冲了过去,那人身边同伴大喊着想拦,可他的动作实在太过迅猛敏,竟无人拦得住。
      恍惚间,纪海潮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突然握住了,很熟悉的感觉,温暖宽厚却潮湿,如汗似泪,还有点粘乎乎。
      她转过头,看见那人眼底有火焰在炽烈燃烧,“跟我走!”她听见他低沉却清晰不过的声音。
      霎时,她感觉自己像是浮了起来,漂浮在汪洋大海上,身下是一只小小木船,茫然无依,迷失了方向,不知何处是岸。
      “海潮!”陈正大声喊她。
      别走,别跟他走,他在心里无力地恳求。
      纪海潮突然惊醒,有些无法置信地摇头,她甩开秦朗,又看一眼陈正,“ 都别跟过来,让我一个人,求你们了!”说完径自转身往酒吧外冲。
      两个男人只对视了一秒,然而这一秒足够二人牢牢记住对方的样子。不等所有人反应,秦朗跟着追了出去。
      整个酒吧霎时跟炸开了锅,正如之前阿宝说的,今儿有热闹看了,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这热闹竟然是这样子的。
      纪海潮整个人已经有点晕晕乎乎,但经过门口时仍然模糊地注意到许多熟悉的面孔,夏珊、沈未东、张朝晖,甚至于少和魏彬。
      呵,今天什么日子,在这儿齐人了。
      前脚踏出酒吧,一只胳膊就被秦朗紧紧攥住,被他手上力道带着转过了身,纪海潮无奈停了下来,偏头避开他的目光,视线里是从酒吧渐渐走出来围观的男男女女,并无恶意的探奇、兴奋,她看见夏珊的脸,那脸上的神情竟让她有些无地自容,那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秦朗,快放开。她慌乱地低喊了一声,抬起那只未受拑制的手几乎使出浑身力气推了他一把。秦朗蓦地皱眉弯腰,忍痛似地咬牙闭了一下眼,一只手本能地按住了胸口。
      “妹子,别,他有伤!”
      是张朝晖的声音,纪海潮愣怔片刻反应过来,顿时又气又急,情绪瞬间崩溃,“浑蛋,有伤你来捣什么乱?”
      秦朗?没事儿吧?要不回医院去?......他的那些发小们围了上来。
      没事儿,别管我。秦朗扔下一句话就去追纪海潮,留下几个好友面面相觑。
      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秦朗即便受了点伤,仍然轻而易举地令她就范上了车。当然,或许因为知道他有伤在身,她显然已不作抵抗了,最后听着车子点火发动的轰鸣声,纪海潮脑子想的竟是,终于可以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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