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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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白起？”第一次从新同学口中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在讨论着历史上的一位杀神将军。
“打架？”
啊，那大概不是。
他们在说的，是一个高三与那位杀神同名的学长。
这个高三的学长成绩垫底，打架逃课样样占齐，风评极差。传闻他还曾经和校外的混混打过架，将几个混混都打进了医院，虽然不比杀神“白起”的残忍冷血，但大概也是个狠角色。
这样的学生，在恋语高中这样学风淳朴的重点中学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所以一旦谈起白起这个人，大家的能想起的形容词无非是“校霸”“暴力”“不良分子”这一类的。
我在听到了各种各样的传闻后，自然也不例外地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学长戴上了有色眼镜。我还暗地里想象过好几次这位学长的长相，大概是面目狰狞、凶神恶煞、手纹大青龙、脸上还有疤。
好可怕。
事实证明，通过传闻去判断一个人其实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今天是周四，轮到我值日，和我一起值日的还有另外一个叫季暖暖的女孩子。
我不太擅长人际交往，开学两个月了，也没有和什么同学变得亲近。而季暖暖恰好相反，她性格开朗又随和，短短两个月，身边已经围绕了很多新朋友，班上的人际关系都十分不错，连怕生的我对她也颇有好感。
“我去把垃圾倒了，季同学你先走吧。”我将垃圾铲里最后一点垃圾倒进垃圾桶，提起桶就往外走。
“我和你一起去吧。”季暖暖放下黑板刷，拍拍手上的粉尘就想走过来。
我摇头，觉得一桶没几斤的垃圾实在是用不着两个人去：“不用啦，倒个垃圾而已。”
“我，”季暖暖还想说点什么，就被她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抱歉地看了我一眼，用口型说下次她去倒。“喂，爸爸……”
我点点头，不打扰季暖暖聊电话。
垃圾站在教学楼后的银杏树林尽处。
我很喜欢那片银杏树林，一有空闲的时间，我总爱到这走走。
小的时候，家里的院子也种着一棵银杏树。四月开花，十月落叶。金秋时分，金黄的银杏树在风的轻抚下，害羞地抖落一地树叶，像一片片被剪碎的晨光，轻柔地亲吻着大地，年复一年，不知疲倦。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家里的院子被划进城建规划用地，那个刺眼的拆字像一把锋利的斧头，鲜明地宣告着那棵银杏树的结局。
猝然在我的童年谢幕。
我踩在银杏叶上，干干的树叶发出清脆碎裂的声音，像是静逸的课堂中和同桌细碎低声的交谈。
突然，一阵风起，卷起几片银杏叶，划过我的脚踝，痒痒的。
然后，一滴冰凉的水落在我的鼻尖上。
这雨来得莫名其妙。
我顾不上吐槽天气预报的不准确，匆忙将垃圾倒进垃圾站，转身就想往回跑。
“喵。”一声微弱的猫叫穿过淅沥的雨声，准确地钻进我的耳中。
我停下脚步，环顾四周，终于在垃圾站旁不远处的一棵银杏树下找到了声音的主人。
一只差点与金黄色的落叶融为一体的橘猫。
我连忙脱下校服外套，披在头上就往小猫所在的树下跑。我蹲在小猫面前，用外套为它遮挡雨点和冷风。
它的眼睛都还没有睁开，脐带也被母猫咬得乱糟糟的，不过巴掌大，身上还带着血，看样子是刚被生下就被抛弃了。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也不敢轻易地去移动小猫，但雨越下越大，一味的停留也不是办法。
我想跑回去课室拿雨伞，又怕小猫太脆弱等不到我回来，一时心急如焚。
纠结了三秒钟，我还是决定跑回课室拿雨伞。我将垃圾桶反盖在小猫上，祈祷小猫在我赶回来之前不要被垃圾桶熏死，就披着外套飞速往课室奔跑。
回到课室的时候，季暖暖也还没走，她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显得十分惊讶。我没有时间和她详细解释，在书包里翻出雨伞就往楼下跑，生怕耽搁了一秒。
（二）
绵密的细雨悄悄融入微风中，给周围的景色披上一层乳色的白纱，让一切变得迷朦。
我站在离小猫十米远的地方。
红色的垃圾桶被放到一边。
树下蹲着一个男孩子。
我顾不上惊讶，连忙撑着我的雨伞跑过去。
“小猫还好吗？”我蹲到那个男孩子隔壁，给他和小猫打伞。小猫被他装进了一个纸皮箱，底下垫着一件校服外套，估计是从他身上脱下来的。他的身上有若有若无的银杏叶的香气，让我分神了一瞬。
“要赶快去带它去医院。”一把清朗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多了一分同龄人没有的沉稳，让焦急的我也变得冷静了一点。
男孩子抱起纸箱，站了起来，我也连忙跟着站起来。
一站起来才发现，我居然只到他的胸口。
由于这尴尬的身高差，就连撑伞都变得艰难。想要遮到男孩子的头，我就必须一直把手举直了，哪怕稍微放下一点手，我的伞面都得盖到他头上。
硬着头皮走了两步，男孩子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向我。
这时我才看清楚了他的脸。
然后视线就不自觉集中在他的一双眼睛上，四目相对。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琥珀色的。
像一泓秋日的湖。湖底是从树上飘落的银杏树叶，午后的阳光霸道地撞进湖中，将盈盈的湖水染成一种透明的琥珀色，灿烂又温柔。
令时间都慢了下来。
“我打伞，你抱着箱子吧。”直到伞柄在我恍惚中被拿走，我才回过神来。
“发什么呆？抱好箱子。”男生挑了挑眉，似乎是很不解我怎么突然走神。
“哦哦，好！”我连忙应声，有点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地接过他怀里的纸箱。
他突然掰过我的肩头，生生向他拉近一步，才松开手：“别淋到雨了。”
我讷讷地点头。
心里纳闷着学校里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帅哥。
宠物医院的医生给小猫做了身体检查，还帮它扎好脐带，清理了被碎石割到的伤口。由于小猫身体虚弱，医生建议留它在医院养两天。
我和那个男生走出宠物店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原本暗沉的云层也被夕阳啄破，裂出一条条缝隙，流出火红的的晚霞。
我的心情也轻松不少，连弄湿了校服外套也没有让我感到烦躁。
唯一一点让我有点不舒服的就是我和那个陌生男生之间尴尬无言的气氛。
我本身不善交际，话也不多，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找话题。直接说再见好像有些唐突无礼，说你好又好像晚了一些……
还是先从自我介绍开始比较好？
啊……
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成为像季暖暖一样善于交友的人。
“下次不要用垃圾桶盖住小猫了。会窒息的，而且很多细菌。”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男孩率先开口。
“啊、咳咳，对不起……我当时太急了，只能就地取材。”我被他突然开口吓到，差点没呛到口水。
“不过也多亏了你的垃圾桶，不然我也不会注意到那只小猫。”他转头看我，冷冷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不客气……”我谦逊地摆手。
然后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们保持着一臂的距离并排走着，微风卷起街道旁被扫成一堆的树叶，在空中划出一个个小圈圈，四处飘荡。说实话，我还挺想拍下来当做画画的素材的，如果那个男生不在的话。
“呃，刚刚一直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啊？”我终于没办法忍受这种憋屈的状态找起话题来，为了表示诚意，我还先自报家门：“我叫明遥，高一（13）班的。”
他侧过头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了我一眼，才收回视线，简短地回答道：“白起，高三（8）班。”
白、白起？！
大概是我惊疑的目光太过强烈，白起的视线再次转向我。
“就是你想的那个白起。”他的嘴角微微掀起，但却给我和刚刚的淡笑截然不同的感觉，目光冷淡如水，像在嘲讽我，又像在嘲讽别的东西。
我突然有点羞愧，对误会白起羞愧，又不止为误会他而羞愧。
“对不起。”我停下脚步，郑重地道歉：“之前听说了你一些不好的传闻，所以有点误会，是我太狭隘了。”
他也停下了脚步，像是被我郑重的态度吓到，脸上似有若无的嘲讽也消失不见。
“其实那些传闻也不是假的。”白起大概没什么和女孩子交流的经验，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神色倒是柔和不少：“ 算不上误会。”
我松了一口气，连走两步到他身旁：“那后天白学长你有空来一起接小猫吗？”
“嗯。”白起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余晖将我和白起的影子拉得很长，归程依旧沉默，但不再尴尬。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