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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梦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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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容见小皇子寝殿未熄灯,也一直不敢合眼,捱到了后半夜,终是打起了瞌睡。
阿容是从梦中惊醒的,差点惊叫出声,她梦到了那只猫,那只先皇后送给小殿下的雪白猫儿,眼睛却是一溜儿的绿,小殿下爱极了那只猫儿,日日不离身,总是“翠翠、翠翠”地唤。
她梦见先皇后死的头七,猫儿在灵堂前冲撞了圣上,叫人剥了皮,扔进了宫西角的枯井,那双翠灵灵的猫瞳染了血,直愣愣地张着。
她梦见那没毛的猫儿血肉模糊地从井里爬出来,磕过了石子和泥土,一路都是稠湿的黑血,尸腐的恶臭扑鼻。那玩意“咿呀咿呀”叫唤着,直爬进了西殿,爬上了小殿下的床......
阿容醒来一哆嗦,发觉冷汗已透了背心,歪垂的脖子僵疼,夜里的寒气更是彻骨。她听见了重幕后小殿下所在处有些声响,烛火还未燃尽,微微有些光,阿容还能听见在火光里燃烧的烛芯细细的“噼叭”声,但是她却未感觉到一点温暖。
恐惧像夜里的凉气,一寸一寸从脚底爬进身体。阿容分明听见,那响动,像是拖着水的重物在地上缓缓、缓缓爬动的声音!
阿容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一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有好似魔怔般掀开幕布一角……
“啊——”
她看到一双眼,绿油油的珠子,褐黑色的竖瞳,像地底下某种潮湿而阴冷的火。
此刻,这双眼与阿容不过半掌之距,而这双眼睛的主人,奇异地笑了,沾满淤泥的嘴角隐约可见一个小酒窝。
“小…小殿下!?啊啊啊唔——”
面前这东西一把压住了阿容,捂住她的口鼻,阿容感觉左胸口有种冰冷撕裂的疼痛,而后便没了知觉。
第二日,闵城,九穗茶坊。
九穗茶坊算是闵城数一数二的热闹地了,地盘也大,足足有一条街,来往于四面八方的文士门人、贩夫走卒、镖客游侠大多汇集于此,喝茶唠嗑,故友相会,肆意激辩……
传说,慕名而来的人坐在这九穗茶坊一个时辰,就能听到别人在闵国各处走上一年才能知晓的隐闻秘事。
“昨夜这闵城可是发生了件大事,一大早就有一队羽池军出了城,还有十支玄甲卫在城中各处巡逻。”
“什么事?难不成,那文文弱弱的怀襄王还反了!”
“嘘——慎言!”
“哈哈哈,兄台多虑了,闵国的主人早已是火烧眉毛,自顾不暇。”
“你只管说是何事,正巧我也听闻了一件大事。”
“桂虞兄八成是听的与我相同,昨晚宫里就乱了,只因闵城里唯一的皇子巫霖,在他自个儿的寝宫失踪了,在五千羽池军和无数宫人的眼皮子底下失踪了。”
“近几日据说闵城里混进了敌国的刺客,不会是——”
“要我说,别忘了宫里还有个卖脸皮的妖妃,先皇后高氏不也死得蹊跷。”
“等等,小皇子失踪,还比不上我这消息,随军在南方作战的大皇子巫霁,在四日前的那场大战中,不仅败得一踏涂地,还死无全尸。如今三军素缟,正渡杞河溃逃,唉……”
不消半日,整个闵城都传遍了王都唯一的皇子在自己寝殿失踪的事。据说是敌国刺客,掳走了小皇子。不过坊间倒是各有各的说法,有人说那宫里一直不曾露脸的小皇子是有隐疾,有人说那小皇子怕是凶多吉少了,宫里有位惑主的妖妃,那先皇后高氏不也死得不明不白……
正午时分,又有前线急报,说的是那从军大皇子,四日前被敌国将领一箭射穿腹背,射下马背,铁蹄乱踏,死无全尸。
黄昏时分,巍峨的闵国皇宫传来一声声黄泉钟的嗡鸣,整个闵城都在窃窃私语。古老的黄泉钟一声接一声,像是地底深处传来的闷吼,闵城渐渐归于寂静。
人们看着皇城的方向,不言不语地听着钟声。鸟雀惊飞,呀喳乱叫,这钟声,足足响了九九八十一下。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帝王驾崩才有的规制。他们的王,久卧病榻,听闻了二子先后出事,终是撑不住,咽了气。
闵城外,两位戴斗笠的僧人正策马而来,沙土飞扬,法杖上的佛铃“叮叮”作响。
听得那一声声的黄泉钟鸣,棕色马匹上的僧人勒马急停,取下斗笠,露出一张稍显老成的少年脸。面白清秀,最妙的是眉心有一枚红痣,端正可爱,可惜此刻这少年僧人皱紧了眉,看向另一人:
“师兄,我们来晚了。闵国的气数,怕是断了个干净。”
另一位僧人也取下了斗笠,却是个肤色黄铜,身材结实的大汉。目光含剑,眉毛也是又浓又黑,多亏得这身儿僧袍,不然总叫人联想起些戏曲里凶煞的武角儿。
“也罢,也罢。我等只能尽力寻回小皇子,也算还高施主一个交代。”
“师兄可有眉目”
“你我今夜且入宫一探。”
偌大的皇都闵城,日光渐无,稠夜铺天盖地,欺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