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盛开》周

49、第四十九章 梨花盛开

　　靳程扶着门框往里瞧时，透过阳台上的书架空隙可以看到林落落正在认真地做着什么，关于吴姨说林落落的藤椒素炒鱼做得最为拿手，想请她去露露手，他想就算了。可是刚走两步，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驱使，又回头默默地走进去。
　　绕到阳台时，林落落正在往诺大的一张画上贴一种像是碎玻璃的东西，门开着，他自己走了进来，走到沙发边时还碰了一下沙发。估计林落落这会儿没心思搭理他，于是便站定了看林落落做事：画的下方已经画了黄色的土地和皱皮皲裂的老树干，枝桠延伸至天空，奇怪的是这些色彩有时有有时没有，有得地方兀地生出几笔，有的地方又贴了些像是玻璃渣滓的东西，有些地方还贴了几瓣花瓣，林落落贴一会儿又调了些颜色填填盖盖，靳程实在是看不懂这幅画到底是在干嘛又很想知道，于是在一旁的板凳上坐了下来。
　　最先发现靳程到来的是尽欢，他刚一踏进书架的转角，尽欢就从两腿间警觉地抬起脑袋，一双眼睛像是发现有敌情那般溜溜直转，当看清是靳程时，只一眨眼的功夫它那贼亮的眼睛立刻瞳孔都小了下去，无神地耷拉下眼皮继续把头埋进腿里，伸出一只爪捂住脑袋继续酣畅起来。
　　尽管不懂，靳程还是在一旁足足坐了半小时。半小时后，居中的一小撮初见原型，错落有致的贴着花瓣或是花朵，嫩黄色的花心洁白的花瓣拼接成枝头的一簇簇，其间的空隙填了蓝的色块带些橙，色块上自然的撒了些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玻璃细粉，再有的空隙，林落落用镊子夹着一块块薄如蝉翼的玻璃贴上去。这期间林落落或趴着迎光找位置，或站着找贴的缝隙，或眉头紧皱或得意地一个个从舌头上把口水变成泡泡吐出来，就是完全忽视他的存在。
　　靳程在一旁看得，以往只是欣赏林落落对画画的专注和热爱，此刻他觉得这不比他做一台手术轻松。
　　林落落长吐一口气，挺直了腰板，站起来把画推远正对着外面射进来的阳光。坐在她身后的靳程这下算是明白了，像刚刚那样看这幅画，哪怕是这完全才开了个头，都算是没有找到正确的看画方式。
　　在窗台上那束光直射的地方，那幅画已经完成的那一小部分，枝头花团锦簇，花瓣层层叠叠挨在一起，花蕊的地方嫩嫩黄黄煞是新鲜，天空澄澈透明，这是个艳阳天，阳光从花瓣的空隙里洒泻下来，你会有种情不自禁伸手遮阳的冲动，整幅画面都活了，你仿佛能闻见花香，听到微风过后花枝的摇曳。
　　作为一个工科学生，靳程似乎明白林落落为什么要贴那些玻璃渣滓，但又好像没有全明白这整个过程是怎样从物理的原理产生感性的反应。
　　看来林落落还算是满意眼下的成果，捻着下巴就转过身来，正凑上站过来看热闹的靳程那张大脸。
　　“啊呀，妈……哇哇……”林落落在原地一蹦三丈高。
　　“是我是我，别装了……”
　　“装什么装，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
　　“什么没声音，我进来快一个小时了。”靳程刚说完又觉不对：“你不会不知道我进来吧？”
　　“噢……”林落落继续捻着下巴使劲回忆：“我好像记得瞟见你进来了，想着跟你打招呼结果有个什么事就忘记了，你也不知会一声，都怪你，把我低血糖都吓出来了。”林落落说着双手合十举向天空，一只脚甩开拖鞋踩到另一条大腿上开始做起瑜伽动作。
　　“你这画是，是梨花初放啊？”靳程若有所思。
　　“不，是盛开，梨花盛开！”几个字说完，林落落开始在原地摇摇晃晃，赶紧咬着牙齿晃悠着找平衡。
　　“这干花？”
　　“是溪城这几年到处看梨花的成果！”刚说完，林落落就被晃下来了，踉跄中急忙找到另一只拖鞋。接下来又两只手臂紧紧交缠，半蹲，把一只腿缠到另一只腿上。
　　“所以这么大的画，是你说的那个赵老师的画展上要用的么？”
　　“是呀，我去查看过地形，他那个展区顶上间或的装了透亮的瓦，很适合！”
　　“你俩秀恩爱都秀到画展上去啦，真是无耻？”
　　“狐狸吃葡萄！”林落落已经换了一个瑜伽姿势继续着。
　　“你是说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靳程颤颤巍巍举着双手跟着林落落的节奏，两条崩成45度的腿抖得跟抽筋似的。
　　“真是聪明！”
　　“你这画真叫梨花盛开，是和你们俩的那个约定有关吗？溪城说今年杏林路的梨花开，你们也有约定是吗？”
　　“你好八卦，总之我就是要随时随地秀恩爱，画展上或许也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林落落自己思忖着，又暗暗点头，貌似很满意这个想法。
　　靳程嘬着嘴唇发出一些不屑的声音。
　　“靳程，落落能来做么？”吴姨的声音在楼梯口喊叫。
　　“哎呀，忘啦，吴姨让我上来问你有没有时间露两手去做那个藤椒炒鱼啊？”慌乱中靳程边问边朝门口跑去。
　　原来是年后吴姨宴请她的那些老牌友们。林落落来到院落里时，几张桌子正拉成排，只听见老太太老头们稀里哗啦洗牌的声音。
　　“落落，就是这两条鱼啊，都是很新鲜的。托人打捞来的，是冷水鱼，肉质自带甜味，完全符合你那藤椒鱼的要求，交给你啦，有什么事使唤靳程或者叫你宋伯啊！”吴姨这屋里头话音刚落，就听见她在门外的声音：“哎，老张，你别坐下啊，那位置是我的，我就爱跟秋秋她妈一桌！”
　　这老太太，真真是令林落落羡慕啊!
　　把鱼从桶里捞到盆里，林落落开始刮鱼鳞杀鱼，隔壁厨房里宋伯切菜的声音顿挫抑扬，其刀工可见一斑。尽欢不知什么时候也闻着味道下来了，支着两条前腿就这么坐着巴巴地望着林落落刀下的鱼还吧唧着嘴，不时抬头看看林落落，好一副温顺的嘴脸，平日里的傲娇仿佛是被想象出来的一般。
　　鱼杀好洗好，开始片鱼片，尽欢跟着林落落换了一个地方，以同样的姿势又开始巴巴的看着那鱼，即便林落落偶尔离开去拿个盆啊碗啊什么的，它依然就保持同一姿势守着，把目光随着林落落转悠，嘴里“喵呜喵呜”地叫唤着。
　　“你给它吃一块嘛，辣辣，我在隔壁帮宋伯已经听它叫半天啦！”靳程气愤地伸着两只满是酱料的手过来。
　　“哪能这么宠，它有它的小鱼干的，对，还是你买的！”林落落手下麻利地片着鱼，颇有她老爸的风姿。
　　“那是干的，没有这个香！”
　　靳程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尽欢看看鱼又看看林落落再看看靳程，眼看剩下的一条鱼就只剩一半没片了，尽欢开始在盆边嗅起来。
　　“过分咯，林落落！”靳程终是看不过去了，把手伸到水龙头底下哗哗冲了一遍，找来筷子就给尽欢夹了几片鱼，小猫咪早就等不及了，含着鱼片边咀嚼边像小孩子般“喵喵”地哼唧着。
　　“哎哟，这得馋成什么样啊，下次专给你买几条活的啊！”尽欢在他的手底下眯着眼边吃还往他手心里蹭几下。
　　“什么时候你俩好成这样了，我记得它不是你的天敌么？”林落落眉眼间流露着欢笑。
　　“不知道了吧，万物相生相克，我这是与尽欢相爱相杀。辣辣，我可跟你说，人或畜生都是为一张嘴，你以后不许对它这么残忍了啊！”
　　“哟哟哟，靳医生这是母性大发啊！”林落落的鱼已经切好，开始准备一些腌制的东西，这个鱼讲究爆炒，不能腌的时间太长，所以只需提前准备就可。
　　靳程找来一只小碗，又夹了一些放到冰箱，这才准备回去帮忙。刚走到门口又回头过来“你手上现在忙完了就打个电话给溪城嘛，叫他一起来吃”。
　　“呃，他怕是来不了，你没见我回来三天了也没见着他吗？”
　　“你俩的事我哪知道”靳程刚走出去又把头伸回来：“他是在忙着微电影的事么？你告诉他，他只是编辑又不是导演，别老往那边跑呀。”
　　“嘶……”林落落吸了口气：“我怎么觉得你这口吻，像你是大老婆，我是妾一样啊！”
　　“无聊，管好你男朋友！”靳程说完就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