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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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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涞已经把胡梦萝救醒,紧紧搂在怀里,咧嘴笑道:“乖乖娘子,没事了,你看,好人一个都没死。现在来帮相公想一想,怎么处置你那个没人性的亲爹才好呢?”江鹰闻言一惊,看了看一旁摇摇欲倒的江玉郎,又转回头去看江无缺,可一个“爹”字却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迟疑了片刻,才道:“他……毕竟养了我二十年,可否……看在我的分上……”
江无缺尚未开口,小鱼儿已经笑嘻嘻地道:“你尽管放心,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亲家公,小涞的老丈人,我们亲热还来不及呢。再说,能把你调教得如此诡计多端,这条老狐狸也算功不可没。”江玉郎扶着山壁,气喘吁吁地冷笑道:“我江玉郎从来用不着别人可怜。有能耐就一刀杀了我,否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善罢甘休。我父亲本是万人景仰的江南大侠,若不是因为你,他怎么会英年早逝,郁郁而终?江小鱼,即便有一天到了阴曹地府,我也……”话没说完,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大咳,双腿颤抖,再也站立不住。
江鹰失声道:“爹……”刚刚往前迈了两步,却随即醒悟过来,连忙回头看向江无缺,面色尴尬,颇有些进退两难。江无缺淡淡一笑,道:“快去吧。不必问我。”江玉郎挣扎着想推开江鹰,可稍一用力,便满头冷汗,双目翻白,几欲昏厥。
小鱼儿斜着眼睛看江鹰给江玉郎捶背,忽然长叹一声,道:“我一直以为死心眼是让老妖婆教出来的,现在看来竟是天生的。如今就算有人再说江鹰不是你儿子,我也决计不会相信。”江无缺含笑瞟了他一眼,转身朝邀月走过去,伏低身子柔声道:“大师父,你睡着了么?”
邀月缓缓抬起头来,仿佛大梦初醒一般,茫然地环视山洞内的众人。江无缺搀扶着她站起身,又含笑道:“大师父,你累了吧?弟子送你回去休息,好不好?”邀月闻言转过头来,目光落在江无缺脸上,似在审视着什么,久久不曾移开,空洞的双眼之中竟突然闪现出一丝冷冽之色。江无缺不由得心中一凛,背后小鱼儿大喝一声“小心!”喝声未落,邀月一只手掌如闪电般翻出,扣住了江无缺的脉门。江无缺身形甫动,半边身子的经脉已然受制。
这一下变生不测,众人顿时惊呆了。小鱼儿来不及多想,身形已疾掠而起,掌势如泰山压顶,劈向邀月气海要害,要逼她松手放开江无缺。不料,尚距离一丈有余,便突然觉得一股极强的吸力,全身真气沸腾,如失控般立刻要脱离经脉奔涌而出。小鱼儿心中大骇,只听邀月冷哼一声,另一只手掌无声无息地拍出,侵肌裂骨的掌风立时笼罩了他全身。
电光石火之间,邀月的手掌已按上小鱼儿头顶,却忽觉曲池穴微微一麻,竟被江无缺并指点中。趁着这一顿之机,江无缺反手拍在小鱼儿肩头,立时将他摔出三丈之外。邀月轻叱一声,手臂突然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折了回来,江无缺来不及撤掌自保,另一边的脉门竟也立刻被牢牢扣住!
邀月脸如寒霜,冷冷道:“好,无缺,你的本事越来越大了。想欺师灭祖么?”江无缺额上已冒出冷汗,“弟子……怎敢与师父动手?”邀月冷笑道:“不敢?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么?无缺,连你的儿子也学会诡计骗人了,你们姓江的男人都最会骗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说着,她的脸竟渐渐变得透明起来,如寒雾笼罩着的冰,经络骨骼都隐约可见。
小鱼儿一边一个按住江鹰和江涞,不让他们轻举妄动。可自己却已忍不住汗透重衣,哑声道:“老妖婆!你想干什么?!你敢动他一根头发,我……我就拆了你的老骨头去熬汤……”他的脑筋早已转了十万八千次,却想不出任何办法,冷汗已从额头流到嘴边。邀月根本看都不看他,只是冷冷地盯着江无缺,一字字道:“我等了二十年,却还是没能看到一场好戏。我真后悔,为何当初不将你们两个孽种斩草除根,也免得白白痛苦这么多年!”邀月怒意上涌,洞内石壁上的水珠受她真气震动,竟如急雨一般飞扑过去,围绕着两人急速回旋。邀月一边催动明玉功,心中却越来越诧异,为何仍吸不到江无缺一丝一毫的内力?
江无缺被包围在漩涡的中心,衣衫袖带竟直直地垂下,仿佛身旁完全静止无风。他叹了口气,淡淡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就让弟子替父亲好好照料师父,好么?弟子一直把两位师父当作自己的母亲……”他话未说完,邀月已仰天长笑,“无缺,你说这话的样子,简直和月奴那贱婢一模一样。她在我面前亲口发过誓,永远不会背叛我!可是后来怎样?!她竟然做出那种事情!我一定要那贱婢断子绝孙,要他们死了也永远不得安生!”
江无缺的身子轻轻一震,缓缓抬起头来,脸上的肌肤竟也渐渐变得透明。邀月吃了一惊,突然觉得一阵强烈的寒意穿透她的经脉,直透入心底。她连忙运功相抗,不料,在那股异乎寻常的强大力量牵引之下,经络中真气竟已不听使唤,转眼间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全都寒冷如冰。邀月急转身形,想就势甩脱,但双手却像牢牢生在了江无缺的脉门之上,再也挣脱不开。刺骨的寒意排山倒海般不断涌来,邀月只觉自己好像赤身被浸入一湖寒水里,而四周的水正在渐渐冻结。她仍想挣扎,却已完全没有力气。这时只听江无缺淡淡道:“大师父,你还记不记得……二师父是怎么死的?”
邀月的意识已渐渐模糊,怜星……妹妹……我当然记得,她也是这样被活活冻死的。死亡,原来竟是如此痛苦,如此令人恐惧……玉郎,我终于要死在你儿子的手上了。这样也公平得很,不是么?如果无缺是我和你的孩子,那该有多么好……邀月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仿佛蝴蝶一般翩翩飞起,她忽然感到说不出的宁静与快乐,一生从未体验过的宁静快乐。所有的爱恨情仇,与死亡相比,都是那样的微不足道。移花宫烂漫的花海在眼前点点浮现,宫灯初上,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小的男孩子,正蹒跚地学着走路,忽然朝不远处的她张开双手,灿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