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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君父莫惹血样情(下) ...

  •   看着远方即将落下的红日,犹如在心中狠狠划过一道撕裂的伤,印射在北豫的眼中缓缓荡出了一丝晶莹:“空牵归兴惹离情,梦云楼阁豫章城。小豫,这是你父皇替你取的名字……”
      幼时,他的记忆中也是温柔的,那声小豫,他从不知为何就变成了小煜......他的父亲是皇帝,可是对他却不因其身份,有任何差别。直到林妍诗的孩子出生,同姓谐音,他不知道父皇为何要起一样的名字,为何能在北煜六岁之时便对自己越来越冷淡,为何他不相信自己的母亲而要去相信林妍诗……
      不过,都不要紧,今朝一过,往事尽勾销。
      北祁倒在地上望着不远处北豫的背影,眼中逐渐平静。北豫,他今时今日也许永远也想不明白当年之事,可是,等到他登上皇位,很快就会明白。
      无论是江瓷,亦或林妍诗,自己此生已负了太多人事。若今番之事是报应不爽,可是,他北祁何曾信过天命?
      他一生,为了大周江山,机关算尽。他二十五岁登基,掌玉玺近三十五年,平外患、压诸侯、削封地......
      十一年前的那桩事,他亦知有不妥,可是,他不敢,不敢拿自己的皇位,不敢拿这北氏一族的江山去赌,宁可错杀,也绝不能放过!这,是他作为君王的决断,可是,若要是北祁呢?他不是不记得,那年的斜阳疏影,他与江瓷因雨结缘......大周的皇帝,不能留下江家后人,可,北祁却能留下那枚玉佩。
      北豫和北煜,他怎会不知这其中的缘由,他曾自认为这一生没有动过真情,那么,此时脑海中尽数皆是江瓷的种种,又作何解释?
      他,还是爱过的吧......
      江山与美人,其实他一早便做了决断,他是大周皇室的后人,他要挑起的,是大周的天下,坐在皇帝之位的人,有什么资格去论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江瓷那样的女子,为何愿意抛却一方自由明快而入深宫;也只有他明白,林妍诗为何能为他生下北煜,皇后,又为何会早夭......
      颤抖着手探进怀中取出贴身的那枚玉佩,死死攥在手中。那是他还未登基的时候,与江瓷的聘物定情,他无法忘记江瓷在临斩首的前一晚,两人在天牢之中,江瓷的眼神,平静,深情,一如当年初见时的她。
      若说,江氏一族的结党营私等种种罪状皆是莫须有,那么,他自己的顺水推舟也是居功至伟,凡此种种,皆在他的意料之内。却唯独,废主立幼,宫政勾结是他万万不曾想到的,他不会因为江瓷而怜悯江家,亦不会因江家迁怒江瓷......这,是他一开始的打算。
      但是,他却忘了,江瓷若是没了江家,又怎能安心居在后宫,继续做那个婉转承恩的毓妃。若真是如此,她又岂还能是江瓷?
      所以,后面的事情便几乎脱离了他的掌控,他真的不知是谁去坐实了废主立幼的铁证,他唯一料到的是,江瓷的心如止水甘愿认罪。
      那天,阿瓷静静看着他:“放过栖梧和小豫,我成全你的帝业。”
      江瓷的血,重新洗了他的一颗心,他不知如何去面对阿瓷留下的一双儿女,其实,瞒天瞒地,他瞒不过自己的心,当真没有存疑么?当真相信江瓷么?呵......天知道。
      若是真的信了,他还能放任顾言之与燕离墨去做事么?
      回忆,如走马灯一般缓缓在北祁的脑海中一幕一幕掠过,闭眼吞下药液,耳边充斥着林妍诗和北煜被堵嘴后发出的痛哭呜咽声,他不甘心,不甘心此生的运筹帷幄竟是棋差一招满盘皆输,他不甘心自己死后北煜的下场。
      他更害怕上穷碧落下黄泉之时看见十年前就赴死的江瓷,那双饱含幽怨却又深情的眸子,质问他:为什么连他们唯一的儿子也不愿善待,为什么要逼得他们的女儿尸骨无存......
      为什么?没有哪一个皇帝愿意自己的位子被人夺走,谁都不可以!记忆忽闪间,是林妍诗的一句话:“江姐姐通晓起卦易数呢,未进宫时她曾与臣女玩笑说日后定是梦熊有兆,结果第二天,就遇见陛下了......当真是一段佳话......”
      也是那一日,他第一次对皇后的死有了疑心,那颗种子,便就此埋在了心中。他不敢,也不愿去查,可是,林妍诗的每句话,却像毒蛇一般缠绕而来,预料之中,江瓷的安好与否,顺利与林妍诗挂上了钩......于是,林妍诗的巧笑嫣然与伶俐,让他半推半就的应允了她入宫,再后来的种种,北煜的降生,让他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
      是他的帝王心在作祟,他可以杀了江家,他可以杀了江瓷,但是,却不能湮灭他对江瓷的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执着,他以为,他不会动情;他以为,他永远不会对江瓷动心,却终究,算不过老天......
      凭着这份执着,他把北豫送往济贤观,把栖梧送往华亭。尽管,他知道这根本就是养虎为患,日后恐有大祸。却,终究做不到,做不到将阿瓷留下的唯一血脉彻底湮灭。
      他是天子,可他亦是一个父亲,如果江家满门的血还不足以叫他心痛,可阿瓷的死,让他再也接受不了更多的杀戮和失去,他终究,终究不忍心这一双曾经身陷废主立幼的儿女就此命丧。
      可,他终究太自负,曾经,他以为他能掌控得了暄景郅,却终究算错了道理。他低估了暄景郅,与暄景郅的博弈,是他自己害了自己......其实早该猜到,暄景郅当日回京的言语字字戳在他的心头,召回北豫,真的是暄景郅没有道出口的要挟吗?
      他亦想看看阿瓷与他的孩子,栖梧已经再没有机会,他想见他曾经寄予厚望的长子。可是,真当他看到北豫时,却又是前尘往事如潮水般的涌来,更何况,北豫也早已不是当初软软糯糯叫他“父皇”的孩子,父子之间,终究,走成了彻底的陌路。
      若是他当初真的足够绝情,今朝之事哪有暄景郅可插手之份,意识完全湮灭之前,他忽然脑中一亮,如果这一切都是命,他也该补偿一点北豫,拼尽最后的力气说道:
      “你记着,暄景郅他,不能信……你的母亲,就......就......”
      言未尽,北祁倒在地上,再发不出声响。
      虽是未曾言尽的语句,可到底是拨了心上的一条重弦。北豫回身,看着地上的北祁,又冷冷扫过跪在一旁的林妍诗母子,唇角动了动,到底没有张口。那纸承诺,只要出了这殿门,便可永远成了秘密,可是......不得不说,父皇,到底是狠狠捏住了自己的软肋,明知不妥,可亦要去做。
      师父的意思,是要斩草除根,可......闭了闭眼,将那帛书交给了北煜,随后到底也只是挥手命侍卫将二人押下。
      圣上龙驭宾天,不消半刻,消息便会传出,虽早布置妥当,不过,这兵部尚书逼宫谋反一事到底也不是小事。
      压下心头所有情绪,北豫把北祁的尸身安放在塌上,随后撩袍跪在塌侧,不知何时进来的黄门内侍以及殿内一众侍卫皆全部跪下,尖细的嗓音响起:
      “皇上驾崩!”
      二十七声报丧金钟传遍京城,圣上薨逝。
      相府中
      暄景郅右手放下最后一枚黑子,意料之中黑棋又赢。
      轻轻阖上双目,陛下,是臣对不住您,来日黄泉路......
      陛下,最适合坐上位的,是北豫。我会尽我平生之力去扶他看好你的大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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