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阿槐

5、南有鸢尾

　　又是一年烟雨好时节，江南的梨院内，不时传来戏子咿咿呀呀的曲声，那声音或娇媚，或清脆，又或宛转，引得众人连连叫好，就连绵绵不绝的雨也遮不住那喝彩的掌声。
　　不知戏唱了多久，雨下了多少，忽然，一位佳人出场，梨院内顿时鸦雀无声。
　　都说江南水土养人，那俊才美女不知出了多少，随便在青石巷内偶遇的一姑娘公子，都是柔美潋滟，就如江南的烟雨一般温和静雅，一举一动皆是画。如果说江南的美人是画，那这佳人便是不世之作，她一颦一笑，一舞一转，如荷花下的锦鲤一般灵动，如薄雾中的远山一般幽远，如微风中的鸢尾一般轻逸。佳人出场，一袭月白衣衫，绝美的身姿容貌与红碧阑珊的戏台相印，煞是动人。不知迷了多少宾客的眼，乱了多少少年的心。
　　梨院光彩熠熠的阁楼上，有一位公子邻窗而坐，一袭白衣衬着俊朗的容颜，手边一杯清茶，茶水还是温热的，袅袅余烟升起，模糊了公子的眉眼，朦胧了佳人的笑颜。
　　他在楼上看着她舞着，梨院的海棠被雨打下，天地都是海棠的红，她在漫天海棠中翻飞水袖，在嫣红的纱中遮掩容颜。
　　朦胧中，她看了他一眼，与他眼眸相撞。这一眼，轮回了千年。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他与她相识在一池鸢尾花海中，她是世人赞叹的鸢尾美人，他是久负盛名的第一才子。美人端静温雅，绝美潋滟；才子丰神俊朗，博学柔和。
　　两人因缘相识，彼此交织，美人才子互相爱慕，在鸢尾花海中你作词，我合曲，朝来共煮羹汤，暮来共赏夕阳，夜来琴瑟和鸣，是知己亦是伴侣。虽没有轰轰烈烈的经历，但爱已藏入细水流长中。
　　三年，如流水般逝去，才子将要回家看望父母，他走时正是午后，斜阳洒满了庭院。美人在他们开满鸢尾的桥边前轻摇薄扇，微勾唇角，才子登上轻舟，随着清风流云渐行渐远。珠箔画船远去，灯火河岸已经没了他的身影。她身着幽兰色的衣衫，与鸢尾花一般的颜色，在花海中似乎要与鸢尾融为一体。她说，她等他回来。
　　才子这一去，竟染上了疫病，在归家路上便没了气息，神貌依旧，人已不在，带走了她所有的悲欢离散。
　　她在鸢尾花海中等着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等了多少个春夏，从青丝等到白发，等到她的嗓音沙哑，等到鸢尾酿成苦茶，等到世间再无鸢尾美人，她始终没有再见到他。
　　一只鸿雁掠过，留下一声长鸣。惊醒了他，抬头面上已是一片湿润，他想起了，想起了他们的前世，想起了曾经有一个美人为他散尽了年华。苍茫间云海云生云灭，世间已过千年，他们终是轮回。
　　佳人下场，公子跟随而去。她来到一处郊野，那处开满了鸢尾，她站在水边，静静的，似乎在思索着，不久，落下一行泪。
　　泪滴在开的最盛的鸢尾上，如鸢尾落泪，据说当年的鸢尾美人葬的地方就是此处，她是她，他是他，那朵鸢尾亦是她的执念，如今他们终究是回到了最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