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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痘惊 ...

  •   显元九年八月廿五,承乾宫萧婕妤萧瑞宁诞下一子。算起来,瑞宁这胎提前了三天,便是早产儿,不过小皇子十分健康,连哭声也格外响亮,而瑞宁也是十分安稳,只是生育之苦让她暂时疲惫得昏睡过去。
      皇帝对于得此麟儿表现出意料中的喜悦,并给四皇子取名为熠昊。而且,皇帝信守年前说的,晋封瑞宁为贵嫔。
      而宛璍也已有了七个月的身孕,不便出行,便长期在殿里休养。
      新宠上位的羽裳依旧得宠,转眼也升了美人,而如曦和绿颖的恩宠却逐渐淡下,反而是不如倚春沅嘉这些“旧爱”了。
      时值八月,宫里的金桂却早早开放,这些金桂倒是又让宛璍想起去年此时,正是自己的桂花糕中的蜂蜜让皇上过敏。想起这些旧事,宛璍自觉好笑,兀自抚摸隆起的腹部欣赏外面的晚夏景色。
      延赫兴许也是想起桂花糕之事,这天便来到朝阳宫。
      宛璍身体不便,欠身:“皇上万福。”
      延赫笑着走到宛璍面前坐下:“怎样,身子可好?”
      宛璍欣慰得说:“一切都好。”她凝望着延赫,“四皇子和萧贵嫔可都好?”
      延赫执着宛璍的手:“都好,眼下就看宛璍你这胎了。”
      宛璍羞着说:“皇上希望臣妾这胎是公主还是皇子?”
      延赫坏笑着:“只要是你生的,男女都是好的!”
      宛璍红着脸,含羞得笑着低头不语。

      眼看临盆在即,宛璍不觉更加紧张,比之她前几阵子谨慎得保胎来说还要紧张。不过毕竟初次怀孕,这对于毫无经验的她来说是正常。
      这日,宛璍在殿里埋头缝着为孩子准备的小衣,突然一股腹痛将她逼得近乎窒息,她疼得扫下桌上的针线。
      听到动静的暮云忙跑进殿,见宛璍如此,急忙喊道:“紫缨妹妹,小主要生了!快传太医!”
      紫缨和李允忙去叫了太医和帝后。
      帝后闻讯也赶到朝阳宫,焦虑的守在殿外。
      宛璍活了十七年,从未体会过生孩子是如此艰辛而又疼痛。嘉容在世时,对自己描述过,生孩子是撕裂般的痛,当日宛璍还未能理解出“撕裂”究竟是如何感觉,如今真正体会到了,也徒增了阵阵冷汗,嘴里止不住得□□。
      就在宛璍觉得精疲力竭的时候,接生嬷嬷惊喜得叫着:“出来了,出来了!”
      外面帝后似乎听到嬷嬷说的出来二字,也是又惊又喜,只是更加焦急得等候着。
      不一会儿,宛璍经历了折腾,只觉得下身如掏空般疼痛,便沉沉得合上双眼。
      接生嬷嬷为新生儿擦拭身子,换上襁褓后,便到外面对帝后跪下:“恭喜皇上,皇后娘娘,陈婕妤小主诞下了个小皇子!”
      皇后惊讶而喜极:“皇上,这真是太好了!”
      延赫也是非常高兴:“不想朕刚得熠昊,如今宛璍又诞下龙子,真是上天眷顾!”

      宛璍生下皇子后,皇帝想了三天,才为新生的五皇子取名熠昆。
      而宛璍的位分,也是由太后说起了。
      太后说道:“陈婕妤为皇族宗室添子,可谓是功劳颇大,哀家以为区区婕妤之位也是委屈了她这份福气。”太后看着皇帝的眼睛,“前日瑞宁也是因诞育皇子而封嫔,便也封宛璍为贵嫔吧。”
      皇帝心中尚沉浸在新得皇子的喜悦中,便爽快得同意了太后的提议。
      显元九年九月初九,适逢重阳节,又是开国第九年的九月初九。在为太后贺寿和祈福,为其上尊号“恭康”的同时,皇帝也晋封宛璍为贵嫔。
      诞下皇子已是难得,封贵嫔又是宫中的大事,乍眼看去,宛璍的风光生生将一月前才诞下四皇子的瑞宁比了下去。
      如曦看着旁边热闹的朝阳宫,对倚春说:“看吧,陈贵嫔才是承了乾坤恩露的有福之人,生下皇子不说,还在这吉日封贵嫔!相比萧瑞宁封贵嫔,真是天渊之别啊!”
      倚春抚摸自己平坦的腹部,自嘲道:“我就是没福气的,争了这么久,却也是无子。”
      如曦苦笑着:“福气还不是得靠自己去争?”
      宛璍顺理成章得成为朝阳宫的主位。她也足够资格去亲自抚养孩子,不必将孩子交给高位妃嫔抚养。
      朝阳宫本是较偏僻的,如今骤然成了宫里最热闹的,众人对朝阳宫简直是趋之若鹜。
      瑞宁万分不服气,咬牙切齿地说:“偏不信本宫的熠昊会比不过她的五皇子!”
      襄云好声好气得说:“小主莫生气,偏巧陈贵嫔这胎是皇子,不光皇上惊喜,连太后娘娘都觉得这是大吉之兆呢!”
      瑞宁却是不依不饶:“本宫倒要看看她陈宛璍究竟是多少吉祥之人!”眼中如火盆般。
      宛璍想着此时在育幼房里酣然入睡的两个孩子,心下如喝了糖水般甜蜜,想起前日生产时的万分艰苦也是值了。而如今皇帝给孩子取了好名字又封了自己为贵嫔,如今她在后宫也算是举足轻重之人了。
      只是,在宫里锋芒毕露不光会遭来艳羡,还会招来嫉妒和仇恨。对比上月瑞宁生下四皇子后皇帝的表现,宛璍如今的恩宠简直过于耀眼,这点宛璍是十分清楚的。
      青琅私下对沅嘉说:“如今宫里三个贵嫔,就我一个没生养了。”她低头抚摸自己平坦光滑的腹部,满面愁容道。
      沅嘉自己也惆怅于无子,便也只能撑着微笑安慰:“妹妹年轻,孩子总会有的。”
      青琅看着比自己年长四岁同样无子的沅嘉,自知失言,便也不好意思再说这些事,只能无奈地暗自神伤。

      临近十月,天气却依旧炎热,宫里人人都不想在外面多待。
      这日拜见过永宁宫皇后后,青琅走在甬道上。只见对面过来一步轿,青琅抬头看,只觉得在略微刺眼的阳光中,轿上女子一身秋香色宫装,身上缀满珠玉,通身珠光宝气直令人迷了眼。
      却听见一个娇柔却又尖利的笑声传过来:“哎哟,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沈贵嫔啊。”一听是瑞宁,青琅有些不悦,便想走开。
      如今瑞宁虽只是贵嫔,但因着生养了皇子,其打扮甚至胜过位列九嫔的沅嘉。只见瑞宁在襄云的小心搀扶着下轿走到青琅面前,如今瑞宁刚出月不久,身材却依旧如从前那般窈窕,步伐也是轻盈婀娜,而瑞宁又化了浓艳的妆,更显得其美艳绝伦。只是在青琅看来,瑞宁此时走的每一步都那么咄咄逼人,无不表示着瑞宁内心的得意。
      瑞宁笑着说:“这大热天,妹妹步行着也不嫌累!”
      青琅一阵嫌恶,因为轿辇只允许九嫔以上的妃嫔使用,但瑞宁如今刚生下四皇子,隆恩之下皇帝也允许她乘坐轿辇出行。只是自己与瑞宁同为贵嫔位,且自己虚长瑞宁,此时瑞宁却唤自己“妹妹”。
      青琅便说:“萧贵嫔圣宠正隆,我自然是比不上的。”
      瑞宁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太阳,然后嘲弄似的说:“也难怪,进宫这么久,却是一无所出,白白得了个贵嫔的位分,却也靠的是母家的光罢了!”瑞宁手持扇子,也不看青琅,“听说你和赵昭仪走得很近?她侍奉皇上多年,也是膝下无子,你两可真是物以类聚啊!”
      青琅不屑地看着瑞宁,但脸上却显示出了忿恨。
      又听瑞宁冷笑着:“你可要弄清楚局势,别以为自己最先封贵嫔就在那里不知分寸!论名分,本宫生下四皇子不说,就连陈贵嫔也是生下了皇子,太后皇上都对她青眼有加。所以咱两自然是优于你的。今后狭路相逢,妹妹你可别再忘记向本宫行礼了!”一双狭长的丹凤美眸横了眼青琅,漫不经心似的悠悠说,“花瓶就是花瓶,说到底也就外面还有些光鲜,肚子里却是空空如也!”便不顾青琅作何反应,大笑着坐上轿子后离开了。毒辣的阳光下,青琅咬住下唇,不屑得侧目。
      步辇不紧不慢得行进着,而襄云仍有些担忧:“小主何苦如此针对沈贵嫔呢?”
      瑞宁却不似方才那般趾高气扬,而是不耐烦的说:“只要每次想到她早早封贵嫔,而本宫千辛万苦生下个儿子,到头来还要被宫里人拿来和小门小户出身的陈贵嫔比,我这心里就别扭!”然后冷笑着,“沈贵嫔她母家有何能耐我还是知道的,一切我自有分寸。”说罢惬意得拨弄手上精巧的珐琅护甲。

      几天后,天气也终于转凉。这晚皇帝留在永宁宫和皇后共用晚膳。
      门外汪寿跑进来:“不好了皇上!”
      皇帝本惬意的享用着晚膳,和皇后笑着聊着,却见汪寿如此慌张,便不悦得沉声道:“这是怎么了?”
      汪寿忙行礼:“长兴宫的郑美人染上痘疫了!”
      “什么!怎么会染上痘疫的?”皇后惊奇道,“前不久郑美人还好好的。”
      皇帝便对皇后说:“眼下只能暂时封锁整个长兴宫,毕竟长兴宫离萧贵嫔的承乾宫这么近,熠昊…”
      皇后颔首:“熠昊还小,痘疫非同小可,咱们大人都抵不住。臣妾即刻便去叫人先封了长兴宫,”然后转头对汪寿说,“郑美人此时如何了?”
      汪寿说:“郑美人接连几日发热症,至今尚未退烧,兀自讲着昏话,还说要见皇上。”
      皇后似是自言自语道:“痘疫非同小可,皇上万金之躯,万不能去长兴宫。眼下郑美人能早点痊愈才好。”
      皇帝点点头:“那一切就有劳皇后了。”

      而当瑞宁听说东边长兴宫的郑美人染上痘疫,就是急的来回踱步,对襄云道:“偏这时候染上什么痘疫,又离咱们承乾宫这么近,皇上应该把郑美人赶出宫去才是,万一痘疫在宫中扩散…到底是贱婢出身,什么祸端都能招惹!”
      瑞宁这天风尘仆仆得赶到朝阳宫。
      宛璍自然明白瑞宁的来意:“姐姐来的正好,如今育幼房不干净,熠昊和熠昆…”
      瑞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我这次来便是想和妹妹商量这事。”她看着外面,“宫规规定,嫔位以下的妃嫔的孩子在周岁之前都要先由育幼房多加照顾,妹妹的熠昆是足月的,壮健可爱,但我的熠昊却是早产的,我真怕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所以咱们不如去养心殿请求皇上,让咱们把孩子接回殿中亲自抚养!”
      宛璍思量一番也觉得如今只有如此,便和瑞宁一同来到养心殿向皇帝说这事。
      皇帝自然爽快得少使两位宠妾的提议。二子便顺理成章地被送回各自宫中抚养。
      承乾宫中,贵妃抱着刚被送回来的熠昊,笑着说:“熠昊可算是回来了!”瑞宁在一旁饱含深意得剜了一眼贵妃,却是默然不语。
      随后过了半月,痘疫才被完全抑制住,皇后却是仍旧有些紧张,时常对女儿元惠公主说:“你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母后指望你能健健康康的!”
      元惠懂事的点头:“儿臣明白,儿臣自当会好好地!”
      皇后慈爱得抚摸元惠的头:“对了,这几日你大弟怎么样?”
      元惠有些扫兴:“这几日熠昌都被皇祖母关在慈宁宫学□□祖母还不许儿臣见他,说怕儿臣耽误弟弟学习。儿臣便也不去慈宁宫了。”
      皇后若有所思得点头:“你大弟这么用功也是好的!”
      自从长兴宫的郑美人痘疫奇迹得康复以后,宫里便也渐渐淡忘痘疫之事。只是皇帝不敢怠慢,便吩咐每日对大小各殿进行打扫清理。
      不过自从郑美人染上痘疫之后,虽然康复,但皇帝对她的恩宠几乎被痘疫消磨殆尽,而宛璍和瑞宁因着生下孩子尚需调养,无法承宠,这样恩宠便全数转移到了翊坤宫的如曦、倚春和绿颖上。到了十二月,倚春也晋封了婕妤。宫中在这种和谐安宁的氛围里迎着新春到来。

      这日漫天下起了鹅毛大雪,转瞬间宫殿都仿若披上一件白貂裘,银装素裹下,白天宫中显得更加明亮。
      望着漫天飞雪,宛璍便索性来到廊前欣赏雪景。
      紫缨走过来给宛璍披上斗篷:“小主,这天寒地冻得,仔细着凉。”
      宛璍笑着说:“不妨事。”她看着比自己小两岁的紫缨,“不知不觉咱们入宫也两年了。两年了,紫缨,你觉得我变了吗?”
      紫缨不明白宛璍缘何问这问题,便还是如实回答:“恕奴婢直言,在不同的境地,人便会跟着改变,小主身处皇宫,每日不仅承欢圣恩,还要为自己殚精竭虑。这样的环境,小主不可能不改变。”
      宛璍始终微笑着,看着飘落的雪花:“我很庆幸生了熠昆,这样我在后宫更有立足之地…”
      紫缨说:“是啊,如今小主已是一宫主位,日子还长着,小主总不会吃亏。”
      宛璍拍拍斗篷上的积雪,点头道:“是啊,不过眼下我只希望熠昆能够永远平安无事,那便是大幸了!”

      同样的,在永宁宫,皇后也是独自坐在廊下凝望着飞雪。
      这时冬梅跑过来,略显惊慌地说:“不好了,皇后娘娘!”她来到皇后面前跪下行礼,“长兴宫郑美人上吊自尽了!”
      皇后瞪大眼睛:“怎么会这样!那现在怎么样了?”
      冬梅说道:“幸好服侍郑美人的侍女唤秋及时发现,救下了郑美人。”
      皇后由冬梅和春兰陪同着,踩雪来到长兴宫。片刻之后皇帝和悫贤妃也一并赶到。
      皇帝严肃得说道:“朕方才和悫贤妃在承乾宫赏画,却听说这消息——郑美人有何想不开的,居然要自裁!”
      皇后抚抚皇帝的胸口,好言好语地说:“皇上息怒,臣妾会好好安抚郑美人。让她不再犯傻事!”然后转头对冬梅,“带本宫去见郑美人!”
      内室,羽裳一脸泪水得挣扎,而唤秋竭力得抱着羽裳,以防她再犯傻事。
      皇后有些怒色:“郑美人,皇上和本宫平日带你不薄,你缘何如此轻视己命?”
      羽裳一见皇后,挣脱开唤秋,爬着过来:“皇后娘娘,臣妾身染痘疫,害死了昭悯公主,遭皇上厌弃。臣妾自知不祥,实在无颜苟活,请娘娘成全臣妾吧!”
      皇后恨其不争,上前道:“痘疫是人为所不能预料的,你却听信宫中讹传,自暴自弃,实在让本宫失望!”皇后盯着羽裳,“你难道也不知道,妃嫔自尽是犯了宫中大忌吗?”羽裳捂着满脸泪痕的脸,不住地啜泣着。
      然后皇后又怒视唤秋:“你是怎么做侍女的,郑美人自尽时,你在哪里?”
      唤秋惶恐得两腿一软,忙不迭跪下:“小主这几日神情恍惚,时常独自一人锁在闺中,不许奴婢伺候。今晨,奴婢看门口的早膳没动,撞开门一看才发现小主正准备上吊…”
      冬梅在一边过来对皇后小声说:“娘娘,如今郑美人精神不佳,依奴婢之见,一方面是宫中谣言所致,应当遏止谣言;另一方面,还得多加几个宫人来长兴宫伺候,防止郑美人再做傻事。”
      皇后点点头:“你的提议很好。”
      于是长兴宫每日由四个嬷嬷轮番伺候郑美人的饮食起居,而皇后也着手调查宫中针对昭悯公主之死和郑美人不祥的谣言究竟出自哪里。
      兴许是怜悯,在郑美人完全康复之后,皇帝也偶然会再召幸她。
      如此宫中便又是雨露均沾,而宛璍、瑞宁则是悉心养育孩子,一切倒也是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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