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随笔》尘嚣笛声

10、福祸

　　显元十年八月初九凌晨一声清脆的啼哭声响彻永宁宫。便是皇后诞下了一壮健的男婴。
　　中宫诞下麟儿，实在是天大的喜事。
　　“皇上，皇上！”养心殿中，太监敲着寝殿的门。
　　这晚正是宛璍侍寝，此时宛璍温柔地睡在皇帝宽厚的怀抱中。
　　皇帝骤然惊醒，呵斥道：“何事？”
　　汪寿回道：“皇上恕罪，”他低着头，“回禀皇上，皇后娘娘诞下皇子了！”
　　皇帝当下转怒为喜，从床上飞快地下来，惊醒了沉睡的宛璍。
　　宛璍听着是皇后诞下皇子，也是很高兴：“请皇上恩准臣妾一同去永宁宫看望娘娘和小皇子吧！”
　　皇帝回头温柔地点点头：“嗯，有你陪同更好！”

　　来到永宁宫，皇帝不顾忌讳得走进产房内室，看着已由嬷嬷洗干净身子的小皇子便觉怜爱，当下笑道：“皇后为朕诞下如此可爱的嫡子，真是皇后与朕之福气！”
　　皇帝大喜过望，当下便赐名为熠旻，并称小皇子犹如甘霖祥瑞降临武朝。
　　皇后也从昏迷中苏醒，听到自己生下皇子便欣慰得笑着，又见眼前明黄身影，忍不住叫唤：“皇上…”
　　皇帝听到叫唤，便来到皇后面前，握住皇后的手：“若昀，这真是辛苦你了，为朕诞下嫡子！”
　　皇后摇摇头，微笑着：“臣妾作为皇上的妻子，为皇上生儿育女，不觉辛苦！”
　　看着帝后伉俪情深，宛璍也微笑着慢慢走出殿外。帝后的二人时光，谁又忍心去打扰？况且如今皇后和小皇子母子平安，便已是最好的。

　　紫缨见宛璍深夜归来，不觉紧张：“小主怎这个时辰就回来了？！”
　　宛璍笑着说：“皇后诞下了小皇子！”
　　紫缨点点头：“真是太好了。素来中宫诞子便是一大喜事，看来宫中又要宴饮热闹一番了！”
　　宛璍微笑着：“是啊，不过大半夜惊醒的也真是累，我先去睡会儿。明日还得早起去永宁宫贺喜。”
　　紫缨服侍着宛璍睡下后，自己也回到住处就寝。
　　这晚，举宫似乎都是沉浸于永宁宫那温馨的婴儿香。

　　第二日，皇后诞下皇子的消息便传遍后宫。众人少不了去永宁宫祝贺一番。
　　连怀孕六个月的青琅也拖着身子去永宁宫，倩云说：“小主来永宁宫也好沾沾孕气，将来也能诞下个和六皇子一样壮健的孩子!”
　　青琅笑着说：“瞧你这张嘴！”
　　此时宛璍手中抱着熠昆，也是准备来永宁宫贺喜，看到青琅便走上前：“姐姐注意着身子啊！”
　　青琅笑着说：“皇后娘娘诞下皇子，咱们少不了来沾沾喜庆，不妨事！”二人并肩踏入殿中。
　　此时舞盈早就守候于侧，她见到青琅和宛璍，她们一个手抱麟儿，一个临盆在即，而自己却终究是腹中空空，便觉一阵惆怅。
　　皇后已经醒来，正和贵妃说着话，却见二人进殿，便招呼：“快过来坐！”
　　二人走到榻前，向皇后和贵妃一一行礼，便跟着坐下。
　　皇后瞅着青琅：“沈贵嫔这胎有六个月了吧？可要注意身子啊，六个月是最最关键的时候，以后没什么大事，妹妹你便不必出来走动啦！”
　　青琅笑着：“多谢娘娘关心，臣妾自会小心谨慎的！”
　　皇后微笑着点点头，又看了看宛璍：“陈贵嫔，把熠昆抱过来让本宫瞅瞅！”
　　宛璍小心地抱着熠昆来到皇后面前。
　　皇后慢慢抱住熠昆：“哎呦，本宫看着，熠旻和熠昆真正得像极了！”她注意到了贵妃难看的神色，“贵妃，你也来抱一下，沾沾孕气，也好早日生子！”
　　舞盈讪讪笑着，顺手接住熠昆，小心抱着。
　　望着怀中调皮可爱的孩子，舞盈不经意得眼圈一红，泪水竟流了下来。
　　宛璍见此，便安慰道：“贵妃娘娘福泽深厚，定会早日怀胎！”
　　皇后也说道：“贵妃，昔日看你不怎么服用坐胎药，说是嫌苦，但俗话说良药苦口，再苦也是对身子有益啊！”
　　青琅看着这一幕不觉感慨，也就只在子嗣的问题上大家才会坦诚相见，仿若昔日苦斗尽数化为了门外点点雨丝，随风而散。
　　熠旻满月这天，皇帝便大摆筵席，并且下旨大赦天下。
　　宴席上三位贵嫔位坐与一起，如曦低声说道：“嫡子就是嫡子，一生下来就能令龙心大悦，还能大赦天下。”
　　青琅微笑着：“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自从熠旻降生，北方久旱之地骤降雨水，所以皇上认为六皇子是祥瑞之人，才会格外器重。”
　　连太后也表现出对这位新生的皇孙的喜爱，席间她甚至撇下一直抚养着的熠昌，而只逗着熠旻。

　　散席之后，大家各自回殿。
　　宛璍和如曦、倚春她们一起走在甬道上。突然听到不远处有尖叫声。
　　倚春说道：“听着像是玉心湖那儿传来的！姐姐，正好在你朝阳宫附近！”
　　三人便忙走过去，却见朦胧月光下，湖边聚集着好几个人，一看，绿颖也在。
　　宛璍走过去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绿颖的侍女湘秀便替绿颖回答说：“方才贵嫔娘娘落水了！不过幸好我们小主略通水性，救起了沈贵嫔，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如曦拂拂胸口：“这真是多亏了冯婕妤啊，诶，那沈贵嫔呢？她怎么会落水？”
　　绿颖说道：“嫔妾方才知会了庄庆宫的汐云和夏蝉把沈贵嫔送回殿去了。”
　　宛璍说：“不如咱们去探望一下，希望她没事才好！”

　　众人来到庄庆宫，却见夏蝉站在门口。
　　如曦上前责难道：“你家小主怎会落水，你作为贴身宫婢怎不好好看着呢？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你担当得起吗？”
　　如曦本是温顺敦厚示人，如今这样疾言厉色如滚珠炮般连声诘问，吓得夏蝉忙跪倒：“奴婢该死，是小主说天凉了，奴婢和汐云看玉心湖离庄庆宫尚有些路程，便回殿取衣裳，却不想会…”
　　绿颖皱眉道：“幸亏我及时看到，救起了沈贵嫔！”
　　众人来到内室，看到青琅躺在床上，虽是醒着，脸色依旧发青。
　　汐云端来一碗姜汤给青琅服下。
　　宛璍问道：“姐姐可曾好些了？”
　　青琅点点头，说道：“你们也别怪汐云她们，都怪我自己不小心，才会滑落湖中。”
　　宛璍说道：“以后可要小心着了！”
　　青琅微笑着点点头。

　　显元十年八月，不断地□□声划破毒热炙烤下的行宫。
　　“这怎么好，都过去好几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生下来！”皇后等候在青琅所居的青鸾殿外。
　　宛璍也很是担忧。根据自己的经验，这样算是不太顺利的。
　　这样又过了好几个时辰，里面没了动静，皇后便说：“咦？怎没有孩子啼哭声？”
　　如曦说：“娘娘，不如咱们进去看看！”
　　皇后思索片刻转过身对宛璍说：“陈贵嫔，你是生过孩子的，不如你陪本宫一同进去。贵妃，你带着大家都回殿去吧，这儿有本宫和陈贵嫔就行了！”
　　宛璍便忧心忡忡得随着皇后一同进殿。
　　内室尚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此时和闺房中女子特有的脂粉香味混杂一起，却是格外令人不安。
　　皇后叫了一接生嬷嬷出来，在门外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沈贵嫔生下的是公主还是皇子？”
　　接生嬷嬷有些忐忑不安。皇后更是急了：“你倒是说啊！”
　　嬷嬷径自跪下：“娘娘饶命！奴婢无能，沈贵嫔小主她…”
　　皇后当下明白，便小声对宛璍说：“陈贵嫔，如今只有咱们是怀过孩子的，所以进出产房不算忌讳，你便随本宫一同进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宛璍点点头。
　　一进内寝，只见几个嬷嬷在忙碌着，而青琅已经昏厥。
　　“参见皇后娘娘，贵嫔娘娘！”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孩子呢？”皇后沉声问道。
　　为首的嬷嬷小心说道：“皇后娘娘，孩子在这儿…”随手抱过孩子，“只是怕污了娘娘您圣目。”
　　皇后说道：“不妨事，本宫还有什么没见过的？再怎么说，本宫终究是嫡母。”然而皇后就着嬷嬷的手一看襁褓，竟不禁一下倒退数步。
　　宛璍有些慌张：“娘娘您没事吧？”
　　皇后惊惑得睁大眼睛：“这孩子，这孩子…怎么会这样？”
　　宛璍大着胆子看了眼襁褓，这一瞧差点没让宛璍反胃。只见襁褓中俨然是个新生儿，已被嬷嬷擦干了身上的血水，但不难看出，这孩子通身泛青，显然是没了气息。
　　宛璍只觉得胃中如潮水翻滚，只屏气凝神强忍着保持仪态，问身旁的皇后：“娘娘，那现在该怎么办？”
　　皇后径自拂拂胸口：“如今皇上正在主殿那儿和大臣商讨国事，过一会儿便是要退朝了，”她转过头对众人，“你们听着，这件事你们都给本宫严实着嘴，谁若是传出去，本宫便是翻遍整个皇宫也不会轻饶！”然后对宛璍说，“过会儿若是皇上和沈贵嫔问起，咱们便和她讲明了，知道吗？”
　　宛璍不假思索得点点头。
　　然后在皇后的吩咐下，死婴被嬷嬷秘密得带下去处理掉。

　　晚膳后皇上过来询问，皇后便说青琅诞下死胎。皇帝叹了口气，皇后见状便悉心安慰了几句，又称会好好照顾青琅，皇帝便又回到主殿理政。
　　倒是青琅醒来后得知自己诞下死胎，便挣扎着要见孩子最后一面。
　　皇后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直接说道：“沈贵嫔你要振作，孩子虽死了，但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再生个健康壮健的孩子！”
　　青琅只是不住地流泪。
　　皇后无奈地摇摇头，来到外面对宛璍小声说：“沈贵嫔诞下畸胎，于咱们皇家宗室到底是不吉的。若是让皇上和太后知道，沈贵嫔恐怕性命都难保，所以本宫才会连皇上都瞒着。你记住，谁若问起，你便照着本宫方才对皇上讲的说！”皇后又想起方才畸胎可怖之状，便不觉反胃，顺手揉揉太阳穴，“一早便守在这儿等了半天，本宫瞧妹妹你气色也不太好，还是先回去歇息吧！”她听着身后殿中青琅不住的哀哭声不觉叹气，“心病还得心药医，本宫一时也开导不好沈贵嫔的。”
　　这事过了几天。期间虽然皇帝偶有慰问，青琅还是萎靡不振，茶饭不思。
　　这天皇后正和皇上商量何时回銮之事，却见夏蝉在门外跑进来。
　　皇后呵斥道：“怎么了？这般没规矩得擅闯！也不通传一声！”
　　夏蝉慌张地说：“娘娘恕罪…小主…沈贵嫔娘娘她跳井自尽了！”
　　皇后大惊，似是同情得摇摇头：“这沈贵嫔，怎么和郑婕妤一样不懂事！”对皇上，“皇上您安心休息，这事还是交给臣妾处理吧！”
　　来到青鸾殿，却见青琅已经被救下，身上湿衣服已被换下，但头发还是湿淋淋得披散开来，躲在汐云怀中哭泣着。
　　皇后上前大声斥责：“一大早就要死要活的像个什么样子！你这么年轻，难不成以后一儿半女都生不下不成？！这般颓废成何体统！”
　　青琅麻木得哭泣着，只说：“娘娘不知臣妾有多期盼这个孩子，如今希望没了，臣妾的希望没了啊！”
　　正巧舞盈也过来，一听如此便是冷笑：“这就要去死了？我这几年的苦盼如若放给沈贵嫔去体会，真不知道沈贵嫔得死几次！”
　　皇后瞪了一眼舞盈，复又对青琅温声说：“沈贵嫔你得明白，在这个宫里，孩子并不是最最重要的，因为这是命中注定的，来的来走的走，是咱们阻止不了的。本宫从前以为自己不再会有孩子了，上天却把熠旻送给了本宫，这就叫命运，如今小公主不幸夭折，这也是咱们不能预料的。你得明白，你还有机会，你还年轻啊！”说完皇后便扶起青琅。看着青琅那落魄的样子，皇后止不住得连连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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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微剧透 此后青琅再也没能生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