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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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勤回京途中，恰逢大街上人群慌乱，四处逃散，他闻声而来，未料竟是谢言泽出现了：“言泽，你可回来了。”
谢言泽翻身下马，揖了揖：“参见三皇子。”
谢勤浅笑，下马走到他身边，看到周围凌乱的场面，询问道：“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一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三皇子谢勤乃是与他一同长大的兄弟，生母乃是当今蒙君盛宠的莲妃。然而在外人面前，他们二人向来保持距离，恪守礼节。
谢勤瞥了眼周围的尸体，见他不愿多说，只好作罢：“这几日父皇派我去梁国议和，今日正巧回城，就遇上你了。”
“议和？”谢言泽眼神闪烁，梁国二字触动了他。
谢勤颔首，似是没有察觉到他神色异常：“不错，父皇已答应了割据万州、池州与邯州，作为与梁国议和的条件，我这次前往梁国，便是商议此事。”
谢言泽敏感的捕捉到了谢勤口吻中的一丝无奈，战场上他向来心高气傲，如今因他万州失守，虞国主动议和，这样的局面皆是因他造成。
谢勤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而谢言泽不发一语，“不说这些了，言泽，父皇可一直惦念着你的安危，如今你平安归来，该去见见他。不如就骑我的马，早些入宫吧。”
谢言泽微微颔首，骑了快马入宫。
贺云鸢从柱子后面怯怯地走了出来，望着谢言泽离开的背影，急切想要跟上去，几欲开口，可惜谢言泽走得太快，她都没来得及让他认出自己。她失望地转身，恰好撞上了谢勤探究的目光。
谢言泽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崇文帝耳中，他合上奏折，吩咐道：“高公公，传世子入殿。”
高公公听闻世子回来的消息，眉眼一挑，见皇上迫不及待的模样，讨好道：“奴才这就去。”
崇文帝遣退众人，就连高公公也只得守在殿下听候差遣。
“高公公，你说皇上为何对世子如此上心？”深受高公公提携的小灵子探了探头，小声问道。
“胡说什么。”高公公瞪了他一眼，“平日里教你的都忘了吗？莫要胡乱议论皇家事。”
小灵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缩在了高公公身后，不敢再开口多问什么了。
殿内，谢言泽一见到崇文帝，便下跪负荆请罪：“臣有愧皇恩，此战败于臣之手，令虞国蒙羞，更令万州百姓流离失所。”
“起来吧。”崇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回话，可是倔强如谢言泽，一心认定了自己是个罪臣，不愿起身。他这番话，像极了晋王谢洺，也是如此疏离，将所有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如今梁国与虞国已有协议，你大可不必自责。”崇文帝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况且你斩杀了梁国主帅，也算是戴罪立功了。”
谢言泽从怀中掏出兵符，低头双手呈上：“万州一战，臣自感惭愧，损失虞国上万士兵，望陛下恩准臣辞去将军一职。”
这兵符便是他临行前，崇文帝秘密交给他的兵符，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调令镇守关外的兵将，就遇上了梁军突袭。如今见这兵符，他更觉有愧于崇文帝的栽培，这一战使得他意识到了自己并非是个将才，无法面对这么多出生入死的乌衣骑战死沙场，又令虞国损失三州之地。
崇文帝叹息，缓缓走到谢言泽身边，紧紧握住了他的胳膊，执意将他从地上拉起：“你记住，这兵符既已交予你，朕就没有打算收回。”
崇文帝半分没有怪责的意思，却让谢言泽更加无法面对他。
“朕准你在家休养数月，不用上朝，至于请辞，日后不许再提。”崇文帝耐心道。
谢言泽无奈，只好将兵符重新收回怀中，目光有些动容。
出了皇宫，谢言泽回了晋王府。听闻父王正在书房，他入府便径直去了书房，可到了书房门口时，他踟蹰不前，就像是做错了事等待受罚的孩子，他几乎可以想象的到父王严厉且失望的模样。
“进来。”门内，响起了谢洺淡漠的声音。
谢言泽推门而入：“儿臣参见父王。”
谢洺抬头，见他毫发未伤：“为何失踪多日？你可知如今京城众人皆以为你成了逃兵。”
谢洺不知，他是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与梁军一战，九死一生，若不是凭着一分信念，恐怕他与所剩无几的乌衣骑都会葬身万州。他满身是伤，在万家村休养了几日，又遇上追兵，几番涉险，侥幸回到京城。
如今从父王口中听到逃兵一词，谢言泽心口一揪，与他所料无差，父王对他失望至极。他所在意的，是晋王府的名声与他战无不胜的功名，未曾关心他分毫。
“儿臣已向皇上请罪。”谢言泽坦白道，“万州一役，错在于儿臣。”
“你可知数万士兵皆葬送在于你手？往日我对你的教诲，难道你都忘了吗？”谢洺一想到那么多出生入死的士兵死在了梁军手里，就痛心疾首。江韶再凶残狠厉，也不该是谢言泽的对手，何以这次虞国输得一败涂地，只能主动议和。他入宫向皇上请罪，并主动提出前往梁国议和，遭到了皇上的言辞拒绝，最后这事儿落在了三皇子谢勤头上。
谢言泽抿着唇，摇了摇头，“儿臣不敢忘。”
“这一仗，为何会输？”
“江韶仿佛洞悉了我所有的部署，总能提前做出应对，就连乌衣骑的剑阵，都能一一破解。江韶死于儿臣剑下，可梁军似乎听命的并非是江韶，而是副将。”谢言泽回想，道出了心中的疑惑。他虽不想面对那修罗场般的一战，可疑惑盘踞心头，让他不得不正视它们。
“可是你身边，出现了奸细？”谢洺听了谢言泽所言，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江韶先前从未与虞国有过正面交锋，何来如此熟悉？
谢言泽的身边，仅剩副将刘磊和几个乌衣骑，都是拼死保护他的人。事后，刘磊有猜测宋诤是否会是梁国的奸细，毕竟参与过部署的只有他与宋诤，他也是最熟悉乌衣骑的人。可谢言泽却不这么认为，毕竟宋诤是由他一手提拔，信得过他的为人。
“副将何人？”
“林述。”
谢洺蹙眉，琢磨着林述其名，蓦地反应过来，“梁国四皇子程述，林乃是他母妃林妃之姓。”如此，也难怪即便斩杀了江韶，梁军仍旧士气大增，谢洺叹息，“为父时常教育你，战场之上不可轻敌，更不可骄躁，你既是主帅，必须统领全军，所有士兵的性命便交托于你的手上。”
父王所言，谢言泽何曾不知？
每每夜里，他无法入睡时，耳边总能听到战场上虞军惨烈的哀嚎，以及刀穿透身体发出的割据声，声声入耳，揪起他的心。他无法直面自己的失败，更无法偿还那么多士兵的性命。父王说得没错，他就像是个逃兵。
谢洺想起了郁谣的叮嘱，摆摆手道：“罢了，你母妃还在房中等你。”
“儿臣告退。”谢言泽退出了书房。
跨出书房时，谢言泽回头，恰好看到父王叹息摇头。
郁谣盼了许久，好不容易盼到了谢言泽回来，拉着他的手坐了下来：“这次出去，可有受伤，让母妃看看。”
“母妃。”印象里，母妃总是淡淡的，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对他们父子亦是如此。可现在，谢言泽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关心。
“回来就好。”郁谣拉着他的手，没有舍得松开，指腹感受到了他虎口处的伤口，翻过来一看，只见虎口拿剑的位置，裂出了一道长长的疤。
谢言泽脸上的表情平静如水，如古井不见波澜，郁谣看在眼里，心疼不已。她的儿子，不过二十五的年纪，肩上却要承受无数的重担与压力，不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更将感情事抛诸脑后。她责备晋王，同样也埋怨皇上，对他强加的关心，让他渐渐失去了原来的自己。
“母妃，若无其他事，儿臣想先回房了。”回京城的这一天，他听到了太多的声音，搅得他有些累了。
郁谣抽回了手：“言泽，你不要怪你父王对你严厉了些。”
“母妃，你和父王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谢言泽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得以有喘息的机会。
崇文帝安慰他，父王责备他，母妃关心他，可他们都无法真正理解谢言泽所承受的心理压力。他的手上，染了太多的鲜血，可这些都抵不了战死的虞军，所流成的一道血河，触目惊心。
他想到了出征前，宋诤说过即将大婚，家中已在准备婚事。而那女子只身前往万州，只为了寻找宋诤。他几乎可以感受得到，当那女子得知宋诤战死的消息时，该是多么的悲痛，也不知他是否安然离开万州。
谢言泽欠了数万亡灵的债，实在太多了。
第二日，当丫鬟叩了叩世子的房门时，房内无人回应，轻轻推开房门，发现床榻上并不见世子殿下，桌上只有一封书信和一柄宝剑。
“儿臣于心有愧，勿念。”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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