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岂能重圆》南迷子

1、离开

　　黛色的瓦片上雨水不断滚落摔碎在地，溅湿了从旁经过的青年衣摆。青年不甚在意，依旧撑着一把油纸伞不紧不慢的走着。
　　“先生！”一名少年看见前方的人儿，发出一声惊呼，连忙冲进雨里接过青年的伞，扶着他。嘴中念叨着：“先生，您的眼睛不好，这大雨天的怎地要来学堂？”
　　青年看着眼前逐渐清晰的轮廓，眨了眨眼便正对上那满眼的担忧，不禁笑道：“我是视物不清又不是不能视物。”
　　少年不满的辩解道：“这大雨本就使人眼前雾蒙蒙的，先生在这样的天气出来，不是叫我们担心嘛！”
　　“你这小鬼……是是是。是先生错了！”
　　“先生今冒雨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青年示意少年先进学堂，随后收了油纸伞跨进学堂，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对站在一旁的少年说：“我是来跟大家道别的。”
　　“道别？！先生要走了？是我们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先生你要走？”少年激动的声音使得教室中正在自习的学生轰得一下炸开了锅，从教室中出来围住此时正站在学堂走廊的先生——何易之。
　　何易之微笑着对他的学生们说：“你们学习很认真，学得也很快，是我教过的最聪明的学生。我要离开，是我自身的原因。对不起，以后不能和你们一起学习了。这里以后可能只有谭先生一个老师了，大家要更加努力才行。对不起。”说完对着学生们深深的鞠躬表达他的歉意。何易之直起身子后看着眼含泪光的大家，他顿时感到喉中酸涩起来。在这种战火纷飞的年代，一别既是永别。“先生，以后我们可能……可能不会再见了，对吗？”一个含着哽咽的声音响起，周围的学生仿佛受到了感染，啜泣声慢慢地不再压抑，好似哭声能够留住何易之。
　　何易之心中难过不已，清清发堵的喉咙，说：“今天我来给你们上最后一节课，希望我以后再次见到你们的时候你们都平安顺遂。”
　　学生们知道何易之是非走不可了，却没人愿意开口也没人愿意挪步。一时间学堂里满是沉默。最后还是一开始接何易之进学堂的那个少年开口说：“愿我们与先生再见时……均是平安顺遂。同学们，我们让先生进教室吧。”
　　何易之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以示感谢，抬步和他一起进了教室。
　　站上讲台，看着台下的学生，何易之深吸一口气压下不住翻腾的情绪，说：“今天我们讲的是……”
　　回到住所，何易之拿着船票看着窗外的大雨，思忖着大雨明天该停了。便着手拾掇行李，打算明天就离开。同来时一样，无人知晓。
　　过了立秋，天气开始转凉，加上最近又下了几场大雨，这江南小镇越发的清冷了。早起的何易之，一手拿着一个手提箱子，一手扶着因大雨冲刷而斑驳硌手的白墙，脚踩着粗砺湿润的青石板，睁着雾蒙蒙的眼睛慢慢地朝小镇外走去。走出小镇后，何易之就发觉有人跟着，不知是敌是友。他绕着小镇外走了半天后又进了小镇，因为视物不清，整个人有些晕乎就决定在小镇的一家客栈里吃了午饭再说。何易之在绕路的路上也想清楚了，他身上又没什么钱长得也就算清秀，而且那个人的军队离这还远着……而且就算碰上那个人的军队，再运气背点碰上那个人，估计那个人早已经忘了有他这么号人物，也就他自己把自己当回事在这瞎紧张。
　　何易之理清思路之后就放松的点了两个素菜一碗米饭吃了起来，吃到一半，察觉到有人坐在他的旁边，他抬头看去，是润泽，再一看他身旁的行李，有一瞬间怔愣。何易之努力嚼着嘴里的饭菜想出声询问润泽怎么出现在这里。润泽看着努力嚼饭菜的先生觉着滑稽，不由轻笑出声，道：“先生有什么事，等吃完饭再问也不迟。先生我饿了，可否向您讨口饭吃？”说完不等何易之回答就唤来小二令其盛碗饭过来，便自顾自吃了起来。何易之为了保持礼节也就应下了，不过他却是知道了今天跟踪自己的就是这小子，看行李都准备好了，估摸着是想和他一起走，心里暗想着怎么把这小子送回去，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危险，他连自己都不一定能保护好，怎么保护这小子。何易之快速的吃完饭，对润泽说：“你不能跟着我。”润泽鼓着腮帮子睁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好像在问为什么不能。何易之继续说：“你是学堂里最聪明的孩子，留在这里你可以得到更好的学习，你会拥有更多的机会去施展你的抱负。你是一个孤儿，自小漂泊，我想你会更需要一个稳定的生活。”
　　润泽咽下口中的饭菜，说：“先生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万卷书我读过了，这万里路我还没有走到。况且我只是想和先生在一起到各处领略各地的风景，并不想成为拥有大抱负走向高处的人。”
　　“你要知道现在各地军阀混战，根本就不适合你去见习这句名言。而我和你不一样……我在躲……”何易之顿了顿，然后说：“我有急事要离开，你跟着我不安全。”
　　“我又不是要跟着先生求保护！我是要保护先生！所以我不怕不安全！”
　　何易之看着坚决要跟着他的润泽，一瞬间有些无力但又非常感动，已经，很久没有人说过要保护他了，曾经那个说要保护他的人现在却是伤他最深。何易之露出一个苦笑，看着旁边的少年叹气但心里却想着一定要保护好润泽，这样朝气蓬勃的小孩可不能因为想要跟着他外出，而失去了这份生机甚至是……生命，这样的责任可真重。何易之说：“你要跟着我可以，但一定要保护你自己！”
　　“谢谢先生！”润泽雀跃的说完继续吃着碗里的饭。
　　吃完饭，何易之和润泽便往隔壁镇的码头走去。走着，何易之突然问身边的少年：“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一起去？”
　　身旁的少年笑着说：“因为我喜欢先生啊~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何易之只当那是少年的崇拜之情，伸出手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说：“这话讲得，真叫我不得反驳。真是惹人喜欢的小鬼，不知道是谁当初说我是个半瞎子还来教你们念书。”
　　“那是年幼不懂事，先生可不要放在心上啊~”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这油腔滑调的。”
　　“全是先生教得好。”
　　“欸，你小子……”何易之和润泽拌着嘴向码头走去。
　　镇子的另一边，两位衣着朴素但气质凌然的人正在向镇中心而去。
　　“将军，这已经是裴将军的地界了。我们再往前怕是……”
　　“副官，你记住我们两个人是来此游玩的，没有别的事，记住了吗？”
　　“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