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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十九】鬼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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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迎面接力之后,早上腰酸背痛腿抽筋,还没有新盖中盖牌高钙片。至于剩下的实心球和立定跳远?前者一位名不经传的女同学丢出个“九米六九”的成绩,羡煞众多参赛男选手。
后者的结局是,未来整个学期的班级微信号背景都是孵蛋似的蹲在沙坑上哭笑不得的叶染。
学校还算有点良心,这个周末免作业。于是运动会刚落下帷幕,贺晓芝就心急火燎地扒拉开四班人,把叶染拽到一边。
“阿染,明天我们出去玩吧。”她撒娇。
“得了吧,去玩就去玩,别用哄洛凡的口气肉麻我。”叶染耸耸肩,试图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复又问:“去哪里?”
“欢乐谷啊!他们最近不是正好在搞恐怖主题的活动嘛,喊上悠澜和苏曜什么的。”贺晓芝也不给喘息的机会,连珠炮似的继续讲:“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九点校门口集合,一起打的去华侨城欢乐谷。”
话音未落,又风风火火跑回去找洛凡秀恩爱去了。
春天的温度刚刚好,空气里飘散着奶茶的味道。叶染站在街沿上,披一件小黄鸭的绒外套,腿上是洗的发白的牛仔裤。
她靠在路灯上玩手机,显得吊儿郎当。
这群不靠谱的,昨天甭提多兴致高涨了,结果事到临头,八点五十八还没动静。半小时前问贺晓芝,她在出门。半小时后,还在出门,怕不是卡在门缝里不得动弹了。
当时针和分针形成完美的L直角时,突如其来的一双手把外套的袖子迅速打了个死结,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各种行云流水。
叶染错愕地抬起头,只见苏曜双手抱胸,正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说好的一本正经为人正直的高冷学霸呢?
“苏曜,你又在捉弄阿染了。”银铃般的声音接着传来,身后一对璧人笑得正欢。陆陆续续其他人亦是来齐了,一行人便马不停蹄地往目的地飞奔。
周日的公交车人异常多。
加之路面不平,车身摇摇晃晃,叶染觉得自己像是得了帕金森综合症,快要被大卸八块了。偏偏去欢乐谷少说有一小时的车程,道阻且艰。
而且在这种颠三倒四的环境下,叶染不得不花费大部分力气稳住身子防止热情似火的自己一个踉跄对苏曜投送怀抱。当然要是真的有不小心,她还是蛮乐意的。
暗送秋波这么久,老天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当然是要推波助澜一次,可惜南辕北辙了。
一个急刹车,惯性使然下叶染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扑出去,背包在空中划出一道蓝色的弧线。如果不是前面霍一身板还算结实,两个人可能会滚成一团径直飞出公交车的挡风玻璃。
被叠罗汉的霍一苦不堪言,一边揉着撞在栏杆上的腹部,一边鼻孔朝天:“大姐,你是不是有三百斤!”
叶染闷哼一声,好在有人肉垫子首当其冲,自己毫发无伤。结果霍一索性开了讹诈模式,可怜兮兮地看苏曜:“看吧,我要□□精神双重损失费,苏曜你看怎么赔?”
苏曜一脸无辜,顺手把地上摔得颠三倒四的人拉起来,确认她没有受伤,然后眨着忽闪忽闪的眼睛回应霍一:“她凭自己的本事长到三百斤,为什么要赔?”
霍一顿时哑口无言,敢情这还妇唱夫随了?这还真是为了女人插兄弟两刀。
后半程车厢里静悄悄的。尹悠澜孤零零坐在最后背英语单词,口中振振有词。贺晓芝洛凡在窗边旁若无人花式自拍
这边苏曜依旧慵懒地靠在扶手上,抓住天花板的手柄,时不时眯眼养神。难得一见的是,他的胳膊上还懒洋洋地吊着另一双手——叶染随意倚着窗户玻璃,勾着降低版的手柄。
像被宠坏的猫,沉浸在梦乡。
结果到了欢乐谷,叶染觉得已经睡了一个世纪。因为舟车劳顿耗时太长,众人商议决定先在金拱门解决午饭后开始玩乐。
各式各样的游乐设施引入眼帘,叶染就兴奋难耐,从上天入地的过山车到直上直下的跳楼机,都是她的囊中之物。给云霄飞车排队时,贺晓芝半推半就在洛凡怀里吹枕边风,觉得云霄飞车好怕怕。
我这种看到过山车就热血沸腾的,可能是个汉子吧。
没想到同学们喊自己来欢乐谷是别有用心。众人皆知,叶染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走鬼。结果这次恰逢恐怖体验活动,有专门的恐怖游乐区域。
大概就是划了一块专门的地建立了名为“蛊村”的地,入口处是干冰烟雾,里面是云南小村庄的阴暗布置,到处是扮成鬼游荡的工作人员。
从内心来讲,叶染是绝对拒绝的。但是有什么用呢?同学之间面子要紧,只能硬着头皮上。何况其他人都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自己显然是要鼓着胆子放手一搏的。
然后拼命在心里劝自己:“没关系没关系,都是假的。当成萝卜白菜就好了。”
这不,刚畏手畏脚地走进烟雾里,白茫茫一片,就有凶神恶煞的老哥穿着稻草鞋,扛着斧头直逼这边而来。什么规劝都瞬间失效,叶染尖叫着抱头鼠窜,直接从入口处原封不动跑了出去。
前面的同学走过呛人的雾气,才发现蛊村里面好玩的多着咧。刻意营造的黑暗氛围,精心布置的恐怖场景,比如笼子里管着许多丧尸,总有一只会在你过去开心拍照时突然大力晃动栏杆,并发出嘶哑的吼声,吓得你肝胆俱裂。
但是叶染已经在入口处瑟瑟发抖了。
“阿染,你在哪里啊。”贺晓芝在微信群里问。
她打了个喷嚏,不敢去看烟雾缭绕的蛊村里面:“我在门口。”
“里面不吓人的,很好玩,你进来好不好?”对方又问。
“不好。”斩钉截铁的拒绝。
微信群里不再有动静,同学们就这样抛弃了自己,春风和煦立马变成春寒料峭。但要委曲求全进去,干嘛花着二百七十的门票钱买吓到自己神经衰弱啊。
叶染打算在出口去等大家出来,却被从烟雾中渐渐出现的苏曜拦住了去路。他的身影和众多鬼的身影混在一起,走到面前了,才发现是个人。
“我出来接你进去。”他直奔主题,“里面还有其他项目可以玩,你没必要一直在外面等着。”
其他项目?是指满脸是血的德州电锯杀人狂?还是患了白内障的尖指甲美女?
“我怕。”叶染缩了缩脖子,准备一屁股坐在地上耍无赖。
苏曜却突然笑起来,眼底星光闪动。“所以我来接你了啊。” 他说的理所应当,直直看着叶染。说着还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像在抚摸一惊一乍的小动物。
啪,烟花炸掉了脑子。
这下是真的受宠若惊,叶染大张着嘴,睫毛都给吓直了,恐惧和呆滞在脸上走马灯似的交替出现。
天空飘起了毛毛雨,渲染出一种清明雨上被水下厉鬼攥住脚踝的错觉。
“走吧。”他云淡风轻道,连微笑的表情都没变,自然地牵了旁边人的手便往蛊村里面走,步伐轻快得让人以为在春游。后面的人却犹如石化,僵硬得不能呼吸。
既然你都先发制人了,叶染也没跟他客气,老老实实被牵着往里走,低着头不去看旁边的断头鬼。尽力不抽搐手指,生怕惊动了苏曜。
心跳得格外用力,恨不得全世界都听见声音。
不是因为甜蜜,是怕鬼。
大抵是叶染的心虚人尽皆知,所以总有鬼来吓唬她。走在石板路上左边棺材蹦出来不知名生物,气还没缓过来右边突然又闪现出一只张牙舞爪的僵尸。
就连排队进鬼屋时都有骷髅戳戳她的后颈,沙哑而低沉地留下一句“小姑娘,你在干什么呀。”叶染满身冷汗,叫的声嘶力竭,一个人承担了整个队伍的音量。
哪里有金嗓子,给我来一箱。
又有狰狞的贞子往这边一瘸一拐地进发,同学们已经对叶染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而她在狼狈地颤抖。当贞子披散着头发终于磨蹭到时,苏曜淡淡道:“别吓她了。”说着拉叶染到靠内的地方站着,自己背朝外面。
叶染这才敢抬头加入聊天。
“哇她的脸真的是铁青色。”尹悠澜关切地拍拍叶染的肩,可怜的姑娘,别被吓休克了。但恶作剧还是要进行到底,所以众人又拖着她直奔下一个鬼屋。
据说面前的是五个鬼屋中的终极挑战,同学们兴致勃勃地开始排队伍顺序。众望所归,苏曜走第一个,因为只有他全程仔仔细细地观摩鬼屋细节,连鬼脸上的皱纹都不放过。
“叶染,你走我后面。”他侧身在众人和叶染之间划出一条分界线。叶染已经吓成了任人摆布的木偶,表情呆滞地蜷缩在苏曜的背影里。
此时工作人员示意大家可以进入鬼屋了。
“你闭眼吧,我带着你走。”苏曜转过身低声对叶染说。黑暗中有人又找到了她的手,指尖相触,电流噼啪作响,有源源不断的安定从手掌传来。
九曲十八弯的鬼屋里尖叫不断,但凡是轻微的声响,对叶染来说都是打草惊蛇,她还是忍不住哇哇大叫。而每次出声,苏曜的手都会合拍地略微收紧,示意她不用怕。他的手虽然凉凉的,没有汗,但很稳,还一直很有节奏地轻拍她的手背,像摇篮曲。
被人保护的感觉真奇妙。仿佛就算天塌下来,他在前面顶着,自己在后面乖乖跟着就万事大吉。
走到上楼处,苏曜还会专门转过身来提醒她:“上楼了,小心别摔跤。”然后提携她上楼,就像拉这个幼儿园小朋友。看着她被吓得不能自理,鼻涕糊了一脸,他有点心疼,又有点忍俊不禁。
八分钟后终于被“导盲犬”领着出了鬼屋,叶染脚步踉跄,精神还算正常。然后毫无征兆撞在苏曜背上,又被投以居高临下同情智障的目光。
“唉。”叹息的尾音在空气中悠悠散开,苏曜揉揉酸痛的肩膀。刚才在鬼屋里,叶染一边被牵着,另一只手也没闲下来,死命地抓住他书包的肩带,使出吃奶的劲儿往下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当然叶染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在旁边猫着腰大口喘气,享受正常世界的清新空气。
至于别的项目,和这个压轴级的比那都是小巫见大巫,大家也是笑笑闹闹就一掠而过了。
又是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叶染一行人才气喘吁吁回到学校大门口。明天还要上学,不能再有其他活动。何况苏曜早就收起了在外游玩的心绪,准备直接参加竞赛的晚自习。
叶染在心中感叹上竞赛真是不容易啊,玩了一天心力憔悴,还不能懈怠。可苏曜本人一脸的习以为常,只是打了个小呵欠,她抿唇,不知作何感想。
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苏曜单肩背包,站在巴士站旁,目送马尾辫的少女渐行渐远。他的身影立在渐沉的暮色中,有点沉默,有点孤傲。
良久,直至车影完全消失在街道尽头,才慢吞吞走向敞亮的学校科技楼。
而叶染呢,精疲力竭地瘫在出租车上,愣神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手机早没电了,心绪也不宁静。于是情不自禁去握自己的右手,仿佛温凉的触感还未消散。
电光石火间,她捂住嘴,狂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