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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迷雾重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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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带着三个孩子回到家时,便见家门口站着一名男子,正面色阴沉的看着他们,三个孩子害怕的躲到了母亲身后,妇人从未见过男子这等表情,也有些害怕,但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她只能硬着头皮等着男子先开口。
男子便是那日来过小屋的那位,当时他和善亲切的送来银两和衣物,满脸的关心和笑容,和今日这个冷若冰霜的男子判若两人,看来是露出了本来面目。他冷冷的质问道:“你去哪儿了?”
妇人硬着头皮答道:“去山里挖了些野菜。”
男子看了一眼她的背篓,里面确实是满满当当的新鲜野菜,就连根上的泥土也是湿润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进来。”
妇人带着三个孩子忐忑不安的跟着男子走进了小院,男子把小院的大门落了门栓,木头发出哐当一声的脆响,母子几人的心皆是猛地一跳,吓得抱团在了一起。
男子回过身时脸上又带上了友善的笑容,他见母子三人的神色知是吓到了他们,无奈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嫂子,方才我、我也是情急,我在外面等了许久也不见你们回来,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情,我平时不是嘱咐过你,不要随便带着孩子出去,你需要什么跟我说便是,现在这外面乱的很,那帮人又在找寻你们母子的下落,要是被他们抓了去,凭借他们的心狠手辣,一定会杀了你们的。”
听到最后那句话,妇人的脸色一阵惨白,再想到那日在山道上遇到的劫匪,心里就一阵后怕,自从那日之后,她便没带孩子去城里,他们孤儿寡母,手无缚鸡之力,要是再遇到什么危险,可没上回那么幸运了。
男子见自己的话镇住了妇人,这才满意的笑了,缓和语气道:“嫂子,你也不用怕!有文大人在,只要你们乖乖听话,不要随便乱跑,文大人一定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妇人咬着毫无血色的嘴唇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一轮清冷的弯月挂在如墨的中空,树影横斜,掩映着屋檐黛瓦的一隅,屋舍下透过纸窗照出微弱的灯光。
文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大人,赵四娘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哦?”一个满脸横肉的大胖子震惊的从书案后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早上听府里的下人说,几天前见过一个带着三个孩子的中年妇人在府衙门口徘徊,听外形描述似乎就是赵四娘。”男子道。
“她有进去衙门吗?”文大人阴测测的问。
男子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听说便去了那里,探口气她应该还未将冤情上告给衙门。”
“那便好。”文大人的手如鹰爪般抓紧椅背,眯起毒蛇一样的小眼睛冷冷道,“这个赵四娘留不得了。”
男子迟疑道:“可是我们还未从她口中探听到黄宏达的下落。”
“无妨,”文大人摆手,“既然已经知道了账目在黄宏达手里,她便已经没有了活着的意义,至于黄宏达,只要他还活着,主上自有办法找到他。”
“是,”男子答应了一声之后,静静地退出了书房。
皎洁的月色渐渐的被一朵巨大的乌云掩盖,直到整片天空犹如一块黑色的剧幕一般关上了一丝一缕的光芒。
一片黑影重重的树林里,忽然燃起了无数的火把,同时还隐约传出了嘈杂的人声。
光亮不及之处响起一串悉悉索索的凌乱脚步声,似乎有人在铺满枯叶的地上奔跑,紧接着黑暗中传来“哎呀!”的一声惊呼。
“娘,娟儿她脚崴了。”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响起。
“秀儿,你过来抱着弟弟先跑”赵四娘急道。
“在那里,那里有人声,快!往那边去。”有人在树林里喊。
火把渐渐往这边聚拢,光亮越来越盛,直到将这边的黑暗全然驱赶,露出树林里的本来面目。
赵四娘蹲着身子正要背起坐在地上的娟儿,火光将她的脸照得发光发亮,她一时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亮光而眯起了眼睛,秀儿抱着弟弟在不远处奔跑,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向赵四娘,火光同样映出她那张稚嫩的惊恐万分的小脸儿。
“娘!”秀儿哭着喊道。
“秀儿,快跑!”赵四娘听到秀儿的呼喊,放下盖住眼睛的手,急忙喊道。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火把围成的圆圈逐渐缩小,将母子四人全部包围了起来,他们犹如笼中困兽,只能无助和绝望的等待着猎人的主宰。
火把将母子四人围在了一个小圈里,四周站着一堵堵肉墙,比站着的秀儿,比蹲着的赵四娘都要高大,他们仰起头望着一张张凶神恶煞的脸,像是蚂蚁在仰望着巨石一样弱小。
“嫂子,这大晚上的,你带着孩子要去哪里?”男子举着火把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笑着问道,然而那笑容在火光的照映下尤其的刺眼。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求求你了,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会带着孩子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隐居,永远不再踏入京城一步。求求你了!”赵四娘哀求道。
男子笑着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幽幽道:“嫂子,你放心!你们死了之后,我会将你们母子四人埋在一起,你们一家人永远不会分开。”说完便残酷的下令道,“动手!”
刷的一声,众人齐刷刷的亮出了长剑,剑刃在火光的照映下发着冷冽的寒风。
男子慢慢退出人群之后,长剑整齐划一的被举起,在母子四人头顶上缓缓的砍下。
就在最快的那把刀刃接触到赵四娘的头顶的前一刻,从黑暗中四面八方的飞出无数颗小石子,纷纷打在每一把刀刃上,片刻间所有长剑都偏离了控制,丁零当啷的七零八落,紧接着从树林里又飞出七八名蒙面黑衣人,各个轻功了得,如鹰在半空中盘旋,脚踩如蜻蜓点水,气势迅猛敏捷,快如闪电,眨眼间便飞到了那帮人头顶,双脚依次踹向他们的胸口,那些人沉受不住那股力道的强大,不是连连后退数步,就是向后飞溅而出摔在了地上,场面一下子变得凌乱不堪,哀嚎声此起彼伏。
黑衣人不作停留,掠起赵四娘母子四人朝着树林深处的黑暗里飞去,瞬息间消失了踪迹。
从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最先反应过来的几个站着的人拾起地上的残兵断剑就要追。
“慢着!”
站在最外围漠然的看着这场胜败立竿见影的战斗的男子,抬起手臂制止道:“不用追了。”
面对那几个人疑惑的目光,他的嘴角泛起一抹高深莫测和歹毒至极的笑容。
拨云见月,夜空中如镶嵌着一颗宝石的弯月,在府衙影影绰绰的屋舍树丛上洒下如水的温柔。
这一夜,风云迭起,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人似乎很多。
府衙的公堂此时亮如白昼,公堂之上坐着萧思远、阿末、张梦寒、王兴,还有那七八个穿夜行衣的彪形大汉,各个魁梧健壮,以及狼狈的跪在公堂中间的赵四娘母子四人。
“你有何冤情,说出来,本官替你做主。”萧思远面无表情的道。
赵四娘原本低着头,身子瑟瑟发抖,似乎仍然还沉浸在那场凶险万分的逃亡里,被突然的问话吓得身子猛地一抖,下意识的抬起头,一张张陌生面孔,但是当看到王兴时,她的神色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全明白了。
她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哀戚道:“大人,请为奴家做主啊!”
萧思远最不耐烦的便是这等哭哭啼啼的场面,蹙眉道:“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
赵四娘这才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事情的大概和他们推理的差不多。当时湖北襄阳府大雨连绵,下了一月有余,受灾最为严重的乃由襄阳府管辖的凤栖县,凤栖县县令蒋家霖紧急上报,希望朝廷尽快能赈济救援,然而等来的却永远是大雨倾盆,道路堵塞,物资运输受阻,结果延误救援时间,物资没等到,百姓淹死的、饿死的不计其数,朝廷怪罪下来,百口莫辩。
蒋家霖在狱中愤恨贪官当道,世事不公,又与狱中另外几位无辜受牵连的官员一同写下了此次水灾他们所知道的大大小小的官员的受贿名单、证据以及数额,汇成一本账目,交由当时刚好路过凤栖县顺道前来探望老朋友的黄宏达保管,并让他回京之后将账目交给他们的另一个同窗好友文献,希望他能替他们这些无辜冤死的亡魂伸冤昭雪,还他们一个公道。
被砍头的前一夜晚上,蒋家霖将此事告诉了赵四娘,他并不希望赵四娘替他报仇,只希望她能带着三个孩子找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好好过日子,然而赵四娘并不这么想,她丈夫无辜受冤而亡,那些拿他当替罪羊的人都该死,她要亲眼看着那些人就地伏法,她才甘心,于是她带着三个孩子上京找文献,可是文献说黄宏达并没有将那本账目交给他,黄府也在几个月前人去楼空,了无人迹,于是文献一边写奏折将此事上报给皇上,一边派人四处打听黄宏达的下落,这一打听便是一个月,可黄宏达就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寻不到任何的踪迹,朝廷那边也一直没有消息。
在京师住过一段时日,她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是官府衙门的季大人,为人公正严明,这些日子屡破数起大案,在百姓间传的神乎其神,还被冠上了“包青天在世”的美誉。
于是她犹豫着要不要将丈夫的冤情交由季大人办理,季大人刚正不阿,惩奸除恶,又比文大人官大,自是不会怕那些坏人,不仅能派遣大量人手寻找黄宏达的下落,又能更好的保护他们母子几人的安全,如此一举两得,不是更好?
然而,她又不是很确定季大人会不会趟这趟浑水,毕竟那背后势力不可小觑,到时候如果说了,季大人不仅不管还打草了惊蛇,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连累文大人,她不能冒这个险。
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总有些隐隐不安,按理说黄宏达、蒋家霖、文献三人认识多年,情同手足,黄宏达要是知道那本账目的重要性,一定会第一时间交给文献才是,为何要躲起来呢?或者说,他一开始就遭到了不测?也不对啊!黄宏达是去年十月自己举家搬迁的,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他到底是发现了什么,才回到京师后不将账目交给文献,而是带着全家人远走高飞杳无音讯?
难道…
还有,文献要是将此事真的上奏给了朝廷,即使没有任何证据可言,朝廷也会有所动作,然而一切都如平静的水面,一丝波澜也无。
她不敢想下去。
赵四娘就在这种惶惶和不安的情绪中徘徊不定,直到昨日午时那名男子来找她时露出了真面目,她才真正明白自己受骗了。
文献和那帮人根本是一伙的。他将自己留在这里只是想套出黄宏达的下落,而黄宏达当时一定也猜到了什么才会躲起来。
明白了所有真相的赵四娘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她连忙收拾细软在今夜丑时带着孩子们大逃亡。
然而一切都晚了,文献一定也察觉到了什么,派人追杀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