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颜夙妆》蓝音

53、告别过往

　　待天戟门的人全都离去后，宫中的御林军这才冲了进来，将萧洋团团围住。
　　“谁敢靠近！”见萧洋毫无抵抗的意思，风立刻拔剑上前，与平日一般护在萧洋的跟前。
　　看着眼前这一幕，萧洋那没有血色的唇角却浮起了一丝惨淡的笑意。
　　“风，我意已决，你也没必要为我而背负上乱党的罪名了。”
　　那样平淡的话语，却着实令风一阵心痛。他转过头来，正欲劝说他的公子几句，所有的话却顿时停留在了唇边。
　　此时的萧洋，正朝西子的方向出神地望着。冰冷的剑光照在他那苍白清秀的脸上，却照不出他眉宇间那看不到尽头的落寞。
　　那，才是他究其一生想要得到的东西吧？

　　几名朝臣早已急匆匆地赶到龙烨身边，担忧地问他是否无恙。直到此时，龙烨才开始注意到殿中的情形。
　　“皇上，事到如今，绝不能轻饶了萧洋。”
　　“对！意图谋反，按律当斩！”
　　“他欺君犯上，罪不可赦！”
　　或许是刚从惊吓中缓过神来，这些朝臣们全都义愤填膺地大声嚷嚷着。龙烨并没理会他们，只是低下头，深情地看着怀中女子。见她依旧昏迷不醒，眼角还隐约可见淡淡的泪痕，他不免叹了口气。
　　龙烨将西子轻轻地放在地上，之后站起身，缓缓地朝萧洋的方向走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龙烨的目光雪亮，话语中也渗着一股皇族的气势。
　　萧洋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大胆萧洋，死到临头了还敢对皇上不敬！”身旁，那群朝臣们义正言辞地冲萧洋大声喝斥道。
　　沉默片刻后，龙烨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萧洋依旧一言不发，只是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女子，苦笑了一声。
　　“你爱她？”
　　简短的三个字中，却似乎含着一种巨大的哀痛。萧洋看着龙烨，忽觉此时的他竟也如此的可悲。
　　“是的。”这回，他没有沉默，而是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这，就是答案。无需置疑。

　　龙烨叹了口气，静静地闭上双眼，仿佛在努力平静着内心那激烈的感情。凝重的神情里，却依旧有着丝丝缕缕掩饰不住的哀痛。
　　“今日之事，朕不能不严办。”片刻后，龙烨睁开眼，对萧洋说出这么一句。
　　萧洋的表情依旧平静得出奇。他看了龙烨一眼，之后轻轻一笑。
　　“随你便。”
　　听了这话，倒是龙烨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的惨痛。他深吸了一口气，迟疑片刻后，终于还是下令道：“把萧洋押下去。”
　　“公子！”见那些御林军要上前来扣押萧洋，风顿时一脸惊慌地转向萧洋。只是，没待他多说，萧洋便拍了拍他的肩，淡淡地说了句：“照顾好你姐姐。”
　　说罢，他便走上前，任那群御林军将他带离乾銮殿。
　　龙烨看着萧洋远去的身影，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窗外血红的晚霞透过窗棂，将整个房间映得通红。她睁开眼，怔怔地看着枕边那把熟悉的折扇。
　　如此平静，如此安详。一切，都结束了吧？
　　一股巨大的哀伤霎时间涌上了心头。她抽泣了一声，正欲从床上坐起，便听到耳畔有人关切地说道：“姐姐，你终于醒了。”
　　她这才发现，风一直都待在房间内。
　　从风的眼神中，她看到了一种莫大的悲痛。在暮色的映衬下，一切显得格外的凄凉而落寞。
　　她拿起折扇，缓缓地将它打开。扇叶上的点点血迹，便如一场可怕的梦魇，让她几近窒息。
　　“萧洋呢？”她的唇角轻轻翕动，无力地问了这么一句。
　　风看着眼前的她，不知是否应该将一切告诉她。此时的她，还接受得了如此惨痛的事实吗？
　　见风久久不语，她便猜出了答案。蓦然间，一滴泪珠顺着脸颊滴落在扇叶上，与那点点血迹混在一起，视线霎时模糊不清。
　　“他被捕了吧？”
　　风点了点头，语气沉重地答道：“公子放过了皇上，可皇上却无法放过公子。”
　　接着，风将今日在殿中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西子。出乎他的意料，西子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似乎萧洋所做的一切，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
　　只是那凄迷的眼神中，依旧闪烁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悲伤。或许，当哀伤达到了极致，所有的喜悲便都能被虚化了吧？
　　所谓的心死，也不过是如此了。
　　“皇上还在与群臣商议处置公子的事。不过，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就算皇上有心包庇公子，恐怕那些臣子们也不会同意的。”风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西子从床上扶起。
　　诚然。谋权篡位这等严重之事，又怎能草草了之？如今萧洋已将所有乱党放走，除他之外，又有谁能担起所有的罪名？如若不惩治他，又怎能平定众口？

　　寂静中，房门被轻轻地推开。她抬起眼，发现龙烨正站在门边，一脸的疲倦与哀伤。
　　“皇上。”她站起身来，想说些什么，可却无语凝咽。
　　龙烨缓缓地走到她跟前，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折扇，接着重重地叹了口气。
　　“后天午时，于西街斩首示众。”
　　“咣当”一声，手中的折扇霎时掉落在地。西子怔怔地看着龙烨，不敢相信他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
　　龙烨看着她，自知此时不论说些什么，都无法安慰她内心的伤痛。于是，他默默地转过身，对风交代了一句“照顾好她”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一切又恢复到了死一般的寂静。空洞的双眸里已泛不出泪珠，徒留无际的绝望充斥着整个世界。

　　“姐姐，要不我这就去找杭门主，让他带领天戟门的弟兄们救下公子！”终于，风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悲愤。他狠狠地一拍桌子，咬牙说道。
　　“他不会跟你们走的。”西子的眼神依旧茫然，只是从她说出的话语中，才知她尚未失去神智。
　　“他既然选择了这个结果，就不会回头了，更不会因此而去连累你和天戟门。”
　　风看着眼前这绰约女子。尽管她的眼神中写满了绝望，可是，她依然是最了解公子的人。不论何地，不论何时。

　　“风，陪我下盘棋吧？”沉默片刻后，她忽然抬起头，对他说了这么一句。
　　风愣了一下，没待他回答，西子便从橱柜里拿出了棋盘。
　　她将棋盘放在桌案上，之后静静地坐了下来。风在她的对面坐下，不明白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没有多说一句话，西子便执起一枚黑子，轻轻地放在棋盘的一角。
　　这情形，如此熟悉。而这心境，却如此陌生。
　　风将手伸进棋盒，想要拿出一枚棋子，却发现自己的手竟在微微地颤抖。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可烦乱的思绪，怎样也摆脱不了。
　　终于，他将棋盒一摔，拍案而起：“对不起，这盘棋，我下不了。”
　　西子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起散落一地的棋子。
　　“姐姐，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公子马上就要被处决了，你为什么还能心平气和地在这里下棋？”
　　拾棋子的手停顿在了空中。西子跪坐到地上，沉沉地低下头。
　　“还记得我第一次教你下棋的情景吗？”
　　风怔在了那里，没有回答。
　　“如果能回到当初，那该有多好。”
　　平静的语气，令风的神色微微一变。一切，都错了。如果人生能再重来，那还会是今日这般景象吗？
　　抿紧的双唇，诉不出只言片语。风一言不发地蹲下身，帮着西子拾起地上的棋子。

　　“姐姐。枫儿决定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收拾好棋子后，风默默地对西子说道，“所以，从今往后，姐姐要照顾好自己。”
　　西子低垂下眼帘，喃喃道：“连你也要离开我了。”
　　风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将西子拥进怀里，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姐姐，对不起。只是我若继续留在你的身边，只能是徒添你的哀伤罢了。既然已经回不去了，那就索性忘了过往，好好生活吧。
　　“保重。”哽咽的喉咙说不出更多的话语。他缓缓地松开西子，不忍再多视她一眼，便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
　　门外，已是一片夜色凄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