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颜夙妆》蓝音

47、波澜复起

　　待她赶到御书房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可没等她走进书房，守门的侍卫便将她拦了下来。
　　“西子姑娘请留步。皇上有令，不许任何人打扰。”
　　虽然知道皇上曾下过这样一道命令，可听到这话时，西子还是顿时一脸的沮丧。
　　“皇上进去多久了？”沉默片刻后，她便向那名侍卫询问道。
　　侍卫思索了一会儿，之后答道：“约莫两个时辰了吧？皇上从宫外回来后便一直待在里边，除了秘书监大人外，便没见过任何人。”
　　“哦。”西子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看来，玉面蝶所言非虚。想到这，她的心中不免泛起一阵的感动。
　　“那么，请容西子在这儿等皇上出来。”没有多加犹豫，她便脱口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侍卫看着她，不禁面露难色。
　　“这……”
　　正当此时，从书房内传出了一声低沉而疲惫的声音。
　　“让她进来吧。”
　　一阵惊愕后，还是那名侍卫先回过神来，赶忙对着门内答道：“是，皇上。”

　　西子缓缓地推开房门。只见到龙烨正坐在桌案边，桌上堆放着一叠叠的书卷。不用多想，西子便敢肯定那些是与她父亲有关的史料记载。
　　“皇上，你……”尽管心中有千言万语，可此时，所有的话却全都哽塞在喉间。看着眼前男子，素来谈笑自若的她竟也会无语凝咽。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龙烨并未抬眼看她，而是依然埋头于眼前的书卷。西子缓缓地走上前，对龙烨微微欠身作揖。
　　“西子见过皇上。”
　　“平身吧。”龙烨淡淡地说了句，目光还是没有移开眼前那堆杂乱无章的书卷。
　　西子抬起眼，目光中略带一丝的哀伤。自相识以来，龙烨似乎还从未用如此冷淡的语气对她说话。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找朕有事吗？”见她久久沉默不语，龙烨便开口问道。
　　西子看着龙烨，犹豫许久，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皇上，我……”
　　“如果是道歉的话，就免了吧。”从她欲说还休的态度中，龙烨便猜出她想要说些什么。或许是不愿重提那些伤心的旧事，他便将她的话语打断。
　　“母后已经死了。你再如何道歉也无济于事。”龙烨搁下手中书卷，抬起头，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朕不是你，不会为了一个仇恨而耿耿于怀如此多年。”
　　龙烨的话，着实令她一阵心痛。诚然，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活在仇恨之中。为了复仇，自己牺牲了多少人的幸福？
　　“皇上，对不起。”突然，她竟有些后悔自己所做过的一切。她低下头，不敢正视龙烨。
　　“朕不是说过不用道歉了吗？”龙烨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朕已将十年前的史料认真翻阅了一遍。你的父亲慕容丞相，果然是受小人陷害而蒙冤被罢职的。至于后来的灭门事件，资料中也只说是由于山贼入室行窃，具体情况并未多加说明。真没想到，丞相一家竟是死于萧国舅之手。”
　　听了龙烨的这番话，往事顿时涌上心头。止不住的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潸然而下。
　　见她哭得如此伤心，龙烨心中自是心疼不已。他站起身，缓缓地走到她跟前，抬手替她拭去腮边的泪水。
　　“别伤心了。”他轻声安慰她道，“明日早朝，朕便下令为慕容丞相平反，追封他为正一品忠廉侯。”
　　“谢皇上！”听了这话，西子心中顿时一阵感动。她正欲跪下谢恩，便被龙烨给制止住了。
　　“谢得太早了吧？朕的话还没说完呢。”龙烨微笑看着她，柔声地对她说道，“从明日起，朕便立你为妃。”

　　“这，西子万万不敢当。”龙烨的话，着实令她始料未及。见到她一脸的惊愕，龙烨嘴边的微笑也顿时消失不见。
　　“怎么，你不愿意？”
　　“皇上恕罪。”没待龙烨回过神来，西子便已跪倒在地，“西子犯下如此多罪状，又怎能心安理得地做皇上的妃子？还请皇上收回成命，让西子离开皇宫。”
　　“你说什么？”这回，轮到龙烨一脸的惊愕，“你，你要离开皇宫？你，要离开朕？”
　　西子默默地颔首，话语也变得哽咽起来。
　　“西子如今又有何颜面继续留在皇上身边？”
　　龙烨低下头，哀伤地看着她。那催人肠断的眼神，任谁都不忍睹。
　　缓缓地，龙烨在她跟前跪下，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不要走……”

　　离开御书房后，西子百感交集。龙烨的深情令她感动不已，可她也深知，自己所爱之人并非龙烨。扪心自问，自己真能放下过去的一切，全身心地爱上这个情深义重的君王吗？
　　不。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忘恩也罢。这个皇宫，她早已不愿再继续待下去。似乎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令她难受得几近窒息。在这里，发生了太多令她不愿回首的事。如果可以，她宁愿抛开一切，独自一人回到江南，回到那宁静的生活之中。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待到该离去的时候，我自会离去的。”玉面蝶的这句话，不停地在她的脑海中回荡。想起适才玉面蝶的眼神与语气，她便觉得心中一阵不安。
　　这一切，似乎还未结束。

　　她既想早些解开心中的疑惑，却又害怕知道事情的真相。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忐忑不安地来到了牢房。
　　狱吏依旧待她热忱。得知她的来意后，便将她带往萧皑的牢房。
　　“西子姑娘，这萧皑乃是重犯，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有人探监的。若不是您，小人也不敢冒如此大的风险。所以，还望姑娘能够长话短说。”
　　西子感激地对那名狱吏点了点头，之后从袖口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到了那名狱吏的手中。
　　“放心，西子待上片刻后便会离开。”
　　狱吏这才小心翼翼地将牢房的门打开。西子迈进牢房后，顿时心中一颤。
　　眼前之人，真是萧皑吗？
　　这才不到一日的时间，萧皑便如变了个人似的。不说一身囚衣、发髻凌乱，便是那憔悴的容貌，也令人不忍直视。
　　毕竟，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任谁也会难以承受吧？
　　“萧大人。”西子缓缓地走近他，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萧皑抬起头，眼神涣散。
　　“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定了定神，之后便开门见山地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我想知道，十年前，萧鼎柏为何要杀害我全家？想必在叔父被杀之时，萧鼎柏他便得到了他想要的证据。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残忍到连家仆也一个都不放过？若是为了杜绝后患，又为何要放过我？仔细想想，在我去叔父家的时候，他便完全有可能逮到我。”西子一边语气平淡地说完这番话，一边目光敏锐地看着萧皑。果然，听了她的话后，萧皑脸上的神情顿时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哼。”萧皑看着她，一脸的嘲讽与无奈，“十年前的这一切，都是三弟所做的。三弟的心思，我又如何能猜得透？”
　　很明显，萧皑的回答并未令西子满意。她微微蹙眉，正欲继续询问，便见萧皑缓缓地凑近她，低声对她说道：“谁都看得出，三弟他喜欢你。不过西子姑娘，萧某还是奉劝你一句，千万别陷得太深。”
　　“为什么？”
　　萧皑顿了顿，欲言又止。西子看着萧皑许久，却怎么也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萧大人，你恨萧洋吗？”沉默片刻后，西子缓缓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萧皑苦笑了一声，之后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他杀死了父亲。不过，父亲为了一己之私，竟能狠下心来害死了二弟。相比之下，我似乎更应该憎恨父亲才是。想来三弟这么做，也是害怕自己有一天会落得与二弟一般的下场吧？”说到这，萧皑低下头，语气也变得哀伤，“仔细想想，也就只有我，会这么死心塌地地帮着父亲。我能落到今日这地步，真是自作自受。”
　　从萧皑的语气中，西子便相信，他并未撒谎。沦落到了今天这等田地，他也没必要再隐瞒些什么了。
　　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问了一句：“你若不憎恨萧洋，又怎会让我远离他呢？”
　　没待萧皑回答，牢门外便传来狱吏的声音：“西子姑娘，探监的时间到了。”
　　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她也无法继续待在牢中了。无奈之下，她只得缓缓地站起身，丢下了一句“我会再来的”之后便走出了牢房。
　　“西子姑娘！”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萧皑快步冲到牢门边，双手紧握着铁栏杆，大声叫住了她。
　　西子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萧皑。从萧皑脸上的神情，她便暗自肯定，自己心中的疑惑即将解开。
　　她对狱吏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快步走到了牢门前。萧皑凝视着她许久，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个她想要的答案。

　　真相，往往总是令人难以接受。就在那一瞬间，她怔怔地定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若非狱吏喊了她两声，她还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回过神来。她抬头看了一眼萧皑，只见他并无太大的惊愕。似乎早料到西子会有此反应，他对西子笑了笑，之后便转身重新在角落中坐了下来。
　　她定了定神，努力压下心中的慌乱，之后便快步地离开了牢房。
　　果然，一切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