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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胜雪命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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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祝闻道真的如众人口中说的一般权倾天下,祝月川何必要对一假公主礼遇有加?
月川送走了金樽公主,又笑着请诸位小姐在厅内吟诗作对。外面风雨虽停,但是道路泥泞,小姐们被困屋中,却不觉无趣,各自拿了小碟,盛着早已备好的饭菜,围坐在榻上聊天。天色渐晚,屋内点起了几十支蜡烛,众人说话谈笑,毫无睡意。就这样笑闹到亥时,有些女孩儿支撑不住,横七竖八躺在床上,另外一些女孩儿难得与小姐妹们同游,强打着精神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祝星谷蒙着头,早已呼呼大睡,月川则小声和段荞说着家中的人情往来。满屋子的喃喃私语,融化在昏昏烛光中,伴着屋外的斜风细雨,说不尽的慵懒缱绻……
“啊啊啊啊啊——”
一阵尖锐的叫声划破天际,在胜雪山庄的上空回荡着,突兀而凄厉。
屋内的女孩儿们几乎愣住了,她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星谷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我好像听到……”
“啊啊啊啊!杀人啦!救命啊!”第二声尖叫紧接着响起来,一连串的“救命”声越来越清晰——正是朝着这边而来。
星谷立刻清醒了过来,她跌跌撞撞跳下床,一下扑进月川的怀里,颤抖着问:“姐姐,我怎么听见了杀人、救命?”
祝月川比她也好不到哪去,她的牙齿打着颤,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此时屋内所有女孩儿都清醒过来,她们像受惊的鹌鹑一样,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满眼惶恐不安。
段荞拿起沉重的烛台,将烧到一半的蜡烛拔了出来,露出烛台中间尖尖的铁刺。她环顾四周,发现屋子的木门连门栓都没有,墙壁上的四面窗户都是拿新纸糊的,二十多个年轻女孩儿相互依偎着挤在一处,有的甚至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这场景似曾相识,段荞叹了口气,沉声道:“赶紧把桌椅推过来,挡在门口。”
几个机灵的姑娘立刻动手开始推桌子,而屋外的喊声也越来越近,除了最开始的女声外,竟然还夹杂了男声。屋内众人不禁悚然,有的人学着段荞的样子,也拿起烛台护身。
段荞戳破窗户纸,单眼向外看——两个狂奔而来的人影渐渐清晰,一位是金樽公主,一位是随她进入山庄的男子。两个人拔足狂奔,头发四散,一边叫着一边朝这边跑来。
段荞掀开窗户,在众女孩的惊呼中,翻身跳了出去。她还没站稳时,身后接连又跳出两个人,一个是祝星谷,一个是陌生的女子,两个人手中都拿着烛台,一左一右站在段荞两侧。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无言地守在门口,门内门外一片寂然无声。
金樽公主见了门口三人,心中一松,脚下一软,扑倒在地上。紧紧跟在她身后的男子怪叫一声,脚下步速不减,一心一意想要冲进灯火通明的屋子。
段荞飞身闪到他面前,一伸脚就把他绊了个大跟头。摔倒了,这男子仿佛才清醒过来似的,抹了一把脸,怔然道:“傲霜兄死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金樽公主同时放声大哭,吓得屋内不明情况的少女们也开始嘤嘤哭泣。
段荞敲了一下男子的脑袋:“发生了什么事?”
这男子名叫张暖,是今年新晋进士,本来能与公主同游甚是陶陶然,没想到出门没看黄历,遇到这等晦气事,他当即便要把自己所见倾数说出,可刚说了一个字,便被金樽公主打断。
金樽公主只穿了白色的亵衣,满头乱发,连鞋子都丢了一只,但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来,竟然井井有条:“张暖刚刚去找丁傲霜夜谈,却发现丁傲霜死在了床上,他又找我去看,都要把我吓死了!”
张暖眯起了眼睛,慢慢垂下头去,任凭金樽公主唱起独角戏。
一听到有人死了,还是不久前见到的活生生的探花郎,屋内的哭泣声越发大了。
段荞扶起金樽公主,解下自己的外衫罩在她身上,温声道:“先进屋去。”
张暖犹犹豫豫地站起来,似乎也想跟着进屋,却被段荞拦住。她似笑非笑地看向张暖:“怎么?你也想进去吗?胜雪山庄此时只有你一个男子,你不想保护众人,反而还要扎进女孩儿堆里吗?”
张暖被她说得面红耳赤,揣着袖子在外面坐下。段荞送了金樽公主进屋,又命人把门口堵好,她与星谷和另一女子在台阶上坐下,三人围成一圈,轻声讨论起来。
星谷悔得直要掉眼泪:“出了这样的事,从此以后谁还敢赴我的邀请。”
另一女子名叫曾跳珠,家中世代从武,自己也有些拳脚功夫,所以才敢跟随段荞出来。在她看来,守在门口比躲在屋里更安全,“我刚才见你挡张暖的那一脚,似乎身上有功夫?”
星谷闻言好奇地抬起头看向段荞。
段荞避开二人的目光,含糊地说:“以前在梅州时,跟过一位师傅。”
曾跳珠了然地点点头:“难怪你不怕,你不怕我也不怕。”
张暖见三人说着话,便悄悄吸溜着鼻子靠近,他也只穿了亵衣,冻得直哆嗦。
段荞有意转移曾跳珠的话题,便对张暖轻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刚金樽公主的话,段荞一个字也不信。
张暖为难一笑,意有所指地说:“还是请公主与你们细说吧,我已记不清。”
星谷当即明白了张暖的顾忌,立刻压低了声音说:“她算哪门子的公主,先皇后的外甥女罢了,金樽公主的称呼是大家胡乱叫着玩的,你难道还当真了吗?”
“什么?”张暖震惊了,“她是冒牌货?”得到众人的点头肯定后,张暖连连叹息,悔不当初:“早知道她根本不是什么公主,我和丁兄也不会跟她出来游玩啊!”
段荞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丁傲霜怎么死的?你最好将实情告知我们,金樽公主虽然不是真正的公主,但是在皇帝面前还是有几分情面,她的一面之词,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张暖当机立断,立刻坦白。原来他与丁傲霜都是今年二甲进士,排名中等,听说过几日就要分配到梅州穷苦地任职。见识了丹京的繁华,谁会想去梅州过苦日子呢?正好丁傲霜有门道,结识了金樽公主,听说公主“好英才,能慧眼识雄”,便想通过金樽公主,在朝廷中运转一番。
丁傲霜怕金樽公主看不上二甲进士,给自己编了个“探花郎”的身份,没想到居然把金樽公主给迷住了。他大喜过望,越发夸夸其谈,说自己是祝闻道的关门弟子,祝闻道非得要把亲女儿下嫁给自己。
若是金樽公主对朝政之事略有了解,她就该知道祝闻道担任的太尉一职,乃是武职,哪有什么关门弟子。但她不仅不知道,而且还被丁傲霜迷惑住,力邀他同游。丁傲霜顺带着叫了张暖,三人踏青同游,玩得不亦乐乎。
到了晚上,张暖接收到丁傲霜的眼色,打着哈欠进了自己的屋子。他睡眠轻浅,睡到后半夜时,忽然听见金樽在隔壁门口呼唤丁傲霜的名字。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张暖出于促狭的心理,悄悄走到了窗户底下,想听听两个人究竟怎样耳鬓厮磨,没成想却听到了金樽公主的惊呼声。
张暖来不及细想,推门就跑了进去,便看见了半个身子都滑到地上的丁傲霜——他的颈部有一条很深的伤口,鲜血还在慢慢的滴答着。
金樽公主忽然尖叫着跑出门外,张暖对着丁傲霜一双白蒙蒙的眼睛,感到不寒而栗,也尖叫着跑了出去。
听完了张暖的叙述,三个人都没说话,本朝虽然民风开放,但到底也没有开放到夜间私会的地步,乍闻金樽公主的风流韵事,星谷和曾跳珠都感到十分不安,最后还是星谷勉勉强强地说:“她胆子够大的。”
曾跳珠也弱弱来了一句:“这事要是闹大了,看她以后还怎么当公主。”
段荞摇摇头,嘱咐张暖道:“这件事,再不要对其他人说。”
星谷不解地问:“你怎么还维护起她来?”
“我并非是为了维护她,”段荞耐心解释,“她毕竟是皇帝戏言而出的公主,又是先皇后的外甥女,这件事如果闹出来,她要挨罚,皇家脸上也无光,只怕张公子这辈子都甭想再进丹京的百鸟门了。”
张暖没料到段荞竟然会为他着想,颇有些感激地说:“确实,若是金樽公主为了面子,把我灭口……也不是不可能。”
几个人约好对这件事守口如瓶,段荞又问:“丁傲霜被割喉而死,他屋内的钱财可有丢失?”
张暖闭眼回忆了一会儿,摇摇头:“他屋里没什么东西,今日出游也未带钱财傍身。”
段荞思索了一会儿,静静说:“怕是他有什么仇家,故意趁他落单时下手。”
星谷听了这话,非常恐惧,不由往段荞身边靠了靠,“会不会凶手还在胜雪山庄?他会不会来杀我们?”
“不用怕,既然凶手是有目的而来,他得手即走,不会折回来杀我们的。”段荞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着。
正如段荞所说,胜雪山庄一夜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