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宅男》丝竹乱耳

47、彭老师

　　水源小学的学生不多，暑假里自愿来上课的总共也不过几十个，学校便按年龄把学生们分为低年级和高年级两个班，再由大学生们轮流为他们上课。

　　彭晓川来了才发现，同伴们大多都根据自身专业做了十分详尽的课前准备，有的甚至还写满了一本教案本，而他却连上课要讲些什么内容都还没想好。他一边自责，一边又苦恼不已，自己一个学土木工程的，能给这些小孩子们教点什么呢？

　　再说，他一贯都是个内向腼腆的性格，人又不太会说话，虽然在杨璨的一系列调－教下已经有所改变，但要让他站上讲台，在几十号人的注视下从容讲课，还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彭晓川的课在下午第一节，教低年级班。他花了一早上的时间认真做了个讲课大纲，吃过午饭就开始练习讲课，连同宿舍的郑乐超都忍不住感叹：“哇，你不至于吧，搞得像要去面试一样。”

　　练习了一个中午，彭晓川总算是有了点底气，可到了临上课前整个人又是紧张得不行。上课铃声响起，把彭晓川给吓得浑身一抖，他两股战战走进教室，迈上讲台，站直身子，望着下面几十双纯真而好奇的眼睛，抹了抹额头的汗。

　　他镇定了一下，先跟在座的孩子们打了个招呼：“小朋友们下午好！”然后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我叫彭晓川，这节课由我来给大家讲讲桥梁的知识。”

　　孩子们齐声喊道：“彭老师好！”

　　彭晓川受宠若惊了一下，被这一声“彭老师”给叫得心花怒放，还萌生出了那么点骄傲和使命感，他清了清喉咙，正色道：“好，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上课。”

　　他问在座的小朋友们：“大家以前都见过什么样的大桥？”

　　一个小女孩说：“学校后面就有座桥，我每天来上学都要过桥。”

　　一个小男孩立刻反驳道：“那个是小桥，又不大！”

　　课堂上爆发出一阵笑声，彭晓川也跟着笑起来。有同学想起了以前学过的课文，说：“我知道赵州桥。”

　　另一个同学说：“还有武汉长江大桥！”

　　彭晓川道：“大家说得很好，这些都是非常著名的桥梁，可是你们知道它们分别都属于什么类型吗？”

　　这下孩子们都安静下来，大家还是第一次知道桥梁还分类型。

　　彭晓川低头又看了看大纲，说：“根据受力的不同，我们一般把桥梁分为梁式桥、拱式桥、刚架桥、悬索桥、斜拉桥和组合桥六种类型。刚才提到的赵州桥就属于拱式桥，主要由桥圈来承担重量，拱式桥跨越能力大，外型看起来像一道彩虹，很漂亮。”

　　他转身在在黑板上画了一座拱式桥，指着桥身弧形的部分说：“这个弯起来的地方就是桥圈。”

　　讲台下的孩子们长长地哦了一声。

　　彭晓川得到回应，备受鼓舞，又说：“刚才提到的武汉长江大桥是我们国家在长江上建造的第一座大桥，属于梁式桥。”他又画了一座梁式桥：“桥下面这些粗柱子叫做桥墩，梁式桥主要由桥墩来承担重量，因为建造方便，应用很广泛，所以是最常见的桥梁类型。”

　　小朋友们听得认真，一起点点头，等待他们的彭老师继续讲下去。

　　彭晓川又在黑板上画了座悬索桥：“这一种叫悬索桥，比较出名的代表是美国的金门大桥，在很多电影里都出现过。”孩子们的反应给足了彭晓川信心，上课的内容又全是他了如指掌的东西，他这下是越讲越兴奋，还脱离了大纲自由发挥起来，一不小心专业术语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叫这群八九岁的小孩子听得一头雾水，满脸茫然。

　　彭晓川讲课投入，全然不察时间流逝，终于一阵铃声打断了他，他懵了一下：“就下课了？”

　　全班立刻大声说：“下课了！”

　　彭晓川意犹未尽地挠了挠后脑：“好吧，那我们下次课再继续讲。”

　　“哦——”孩子们不是很情愿地答应着。

　　近一周的相处下来，孩子们跟这群大哥哥大姐姐已变得十分亲近，当然小孩子也是会以貌取人的，在这群前来支教的大学生里，最受欢迎的自然就是美丽又温柔的宋樱老师。每次宋樱上课时，教室里总是挤满了学生，只要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连那些听不懂的单词都会变得格外悦耳。

　　就和这群小孩子一样，彭晓川的目光也常为宋樱停留，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这么赏心悦目，令人喜欢。而且他还发现，自己在面对宋樱时，再不会像当初那样脸红心跳、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应该也是个进步吧，他想。

　　这天傍晚彭晓川和郑乐超结伴去吃晚饭，路过小操场时，看见好些学生放学后还在继续缠着宋樱说话，彭晓川不禁感慨：“宋樱真厉害，这些小孩子都那么喜欢她。”

　　郑乐超自然也喜欢亲近美女，便捅了捅彭晓川：“你不是跟她挺熟的吗，我们快过去打个招呼。”

　　两个人走过去，彭晓川朝那些小孩子开玩笑道：“宋老师肚子都饿了，你们还不放她去吃晚饭啊？”

　　一个男孩说：“我要请宋老师去我家吃饭。”

　　另一个女孩不服气了：“今天先去我家！”

　　郑乐超故意逗他们：“宋老师今天没空，我替她去怎么样？”他对那男孩说：“先去你家吃。”又对那女孩说：“再去你家吃。”

　　男孩有点不太乐意：“我怕你胃口太大了，我们家没做那么多饭。”

　　郑乐超伸出五根手指：“我胃口不大，吃饭只吃五碗。”

　　女孩立刻就说：“你会把我们家都吃穷了！”

　　彭晓川和郑乐超听到都忍不住大笑，宋樱也忍俊不禁，这时候一个平时就老爱粘着宋樱的小女孩远远跑来过来：“宋老师！”她把刚采下来的野花扎成了一小束递给宋樱：“这个送给你。”

　　宋樱接过来，微笑着摸她的头顶：“好漂亮，谢谢晶晶。”

　　那小女孩害羞地笑，听完了宋樱的话又提醒道：“宋老师叫错了，我是吴妮妮。”又指了指那个害怕郑乐超把自家吃穷了的女孩说：“她才是吴晶晶。”

　　两个女孩因为是同姓，名字又都是叠字，不熟悉时难免容易叫错。宋樱抱歉地笑道：“真是对不起。妮妮是短头发的，晶晶是长头发的，以后一定不会再把你们弄混了。”

　　吴妮妮故意不满地说：“我每天一下课就来找宋老师说话，可是宋老师现在还把我的名字叫错，看来以后我还要再多来烦你才行。”

　　“好啊。”宋樱笑着用那束花扫了扫她的脸蛋，“谢谢妮妮的花。”

　　晚上，彭晓川洗完了澡后在宿舍门口跟父母通电话，挂了电话后，他正要进屋，却在转身时不小心瞥到了不远处的公共垃圾桶。那是个红棕色的胶桶，没有盖子，装的都是这些大学生们的日常生活垃圾，而覆在最上面的，是一小束花。

　　彭晓川怕是自己眼神不好，特意走近去看了，认出来这就是下午吴妮妮递到宋樱手里的那一束，几支乡间的不知名野花扎在一起，虽说充满了心意，但看着仍然很是寒酸。

　　但这就是它应该被丢弃的理由吗？

　　这时候从公共卫生间走过来一个人，身形高挑而妙曼。彭晓川立刻回到了宿舍走廊上，生怕宋樱发现了自己的发现，他手里捏紧手机，跟她打招呼：“宋樱。”

　　宋樱朝他笑道：“又在这里看星星吗？”

　　“没、没有，我刚在这跟家里打电话来着。”他扯起嘴角笑了一下，“现在要进去睡觉了。”

　　“嗯，晚安。”宋樱与他告别。泛白的月光冷冷地落在她的脸上，竟令那柔和的笑容也带上了微不可察的冷意。

　　那感觉就像，就像她在微笑地看着一个人时，眼中并没有映出对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