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Zitrone

6、（六）

　　疼痛和茫然让我失神，被冷汗浸透的身体一动不动，思绪却一下飘到很远。半小时前我还坐在青青草地上晒着太阳岁月静好，为什么一转眼就如此狼狈？
　　叶思哲大概看我实在站不起来，把我抱到了床上，然后他就出去了。
　　以前基本没有生过病也没有受过伤，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切身的感受到痛苦的实意。这真的是难以忍受，难以摆脱，跟□□的痛苦相比那些低落的情绪引起的痛苦简直不值得一提。我想大哭，我想尖叫，但是我没有力气。叶思哲已经走了，我也失去了向他表达痛苦的效力。
　　我那个时候丝毫没有去想叶思哲打我的不合理性，反而在为自己答应了李琛的要求深深的后悔。我很早就知道后悔没有意义，也极少在后悔上浪费时间，但当时疯狂的悔念是我发泄痛苦的唯一途径，所以我深深的后悔着，自责着，我开始幻想，要是我当时拒绝了李琛，也许现在我正在学校后门的韩料店里吃石锅拌饭，一个人安心的享用鲜嫩的溏心蛋，或者我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一杯抹茶牛奶，一边听音乐一边小口小口的一直喝到家，再或者我已经到家了，一边哼着歌一边冲了个澡，然后湿着头发拉着我的大提琴。本来有一百种轻松愉悦的可能，现实却是我从未设想过的糟糕的情形。我趴在床上顶着一个肿胀的臀部绝望的胡思乱想，叶思哲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他把我刚刚想到的石锅拌饭和抹茶牛奶放在我的床头柜上。
　　“吃饭吧。”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摇摇头，并不是我想闹脾气绝食，而是我实在没力气起来。而且叶思哲的出现让我一下绷紧了神经，胃也跟着抽得疼，让我有点反胃。
　　我费力的转过头看着叶思哲，疼痛让我又变得泪眼朦胧，他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只希望我没有又惹到他。
　　“不吃就不吃吧，你想吃的时候再吃。”他似乎叹了口气，“你晚上休息一下吧，我帮你请假。”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还轻轻的帮我带上了卧室的门。我僵直着身体不敢乱动，因为轻微的移动都会牵扯到我的伤处。一遍一遍的浸透我身体的冷汗让我很难受，但是我连起身去冲个澡都做不到。各种不适掺杂在一起让我疲惫不堪，我把脸埋在枕头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趴着的姿势让我身体僵硬，头也很晕，半夜似乎醒了几次，被渴醒，又有点热，但都是转头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发烧了，整个人都有点迷迷糊糊，甚至我是怎么样被叶思哲送到医院我都有点记不清楚。
　　我打着点滴，叶思哲给我送来了香菇鸡丝粥，虽然我依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勉强吃了一些。吊完两瓶药水之后烧退了下去，医生开了一些药就让我回家休息了。叶思哲骑自行车载我回家，他在后座放了一个软垫，坐着也不再那么疼。叶思哲骑的飞快，风从我的耳边呼啸而过，我紧靠着他的后背，想感受那一点点透过校服的体温。
　　到家之后我终于能够洗个澡，感觉总算放松了下来。温热的水流让我觉得无比舒爽，不知不觉就洗了很久，直到浴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又是赤身裸体的面对衣冠整齐的叶思哲，我感觉羞耻的无以复加，可是大家都是男生，遮遮掩掩好像又有点矫情，只好故作镇定的看着他。
　　“洗这么久没出来，我还以为你晕倒了。”他没有任何不自然的神情，“你快点出来吧，别又发烧了。”说完他就关上门出去了。
　　我点点头，关掉花洒，拿起挂在旁边的浴巾擦掉身上的水。我擦掉浴室落地镜的水汽，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伤处。简直吓了一跳，整个屁股都是一片青紫，又狰狞又可怕，摸上去还有很多硬块。
　　看到自己的伤我突然就很生气很委屈，不想再理叶思哲，裹着浴巾趴在床上，想哭又哭不出来。叶思哲拿了一条毛巾帮我擦擦还湿哒哒的头发，又用吹风机帮我吹干。我对他的动作无动于衷。
　　直到他掀开我的浴巾我才开始挣扎，叫他不要碰我。我现在不想跟他做任何事，我只想一个人待着。
　　“别闹，给你擦药。”他又像上次打我的时候那样按住我，另一只手给我的伤处涂上药膏。冰凉的药膏涂在伤处还是有点疼，尤其是他还在揉那些起了硬块的地方，可是和挨打的时候的那种疼痛完全不同，此时的疼痛掺杂着很多愉悦，让我的情绪得到安抚，甚至忘记了刚刚还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