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Zitrone

13、（十三）

　　我爸问我放假了没有，明天中午能不能一起吃个午饭。感觉有点诧异，时隔这么久居然突然想起了我。不过我还是挺高兴的，他主动打来也省的我再去找他了。
　　我问他明天上午有没有空，能不能帮我去开家长会，他同意了。
　　第二天我也去了学校。虽然没有要求学生一起来，但大部分学生都来了。校园里异常热闹，操场上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车，简直可以办个车展。
　　我走到教室前的走廊，以往坐满学生的教室现在坐满了他们的家长，看起来有些怪异。我爸也到了，我跟他打了声招呼，给他指了指我的座位。家长会开始的时候年级主任在公告栏贴了成绩的榜单，原本在走廊叽叽喳喳的学生都挤过去看。
　　我看到叶思哲又是第一，不过我也考的不错，年级二十三，进步了不少。说实话我心里有点激动，爸爸来开家长会的时候恰好是我考的最好的一次，他知道我其实成绩还行之后会不会把我看得稍微重要一点？
　　看完榜单之后我在学校里绕来绕去，表面漫不经心漫无目的，其实我有点想找叶思哲。还好没走几步就找到他了，他正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玩手机。
　　“你又是第一哎。”我坐在他旁边讪讪地说。
　　“我知道。你呢？考的怎么样？”他好像在玩贪吃蛇，看了我一眼又继续低头玩手机。
　　“我二十三名。”
　　“不错。中午带你出去吃饭？”
　　“晚上吧，中午我要和我爸一起吃。”我有点诧异，“你不要跟爸妈一起吃饭吗？你爸来的还是你妈来的？”
　　“他们没来，我叫我家的阿姨来的。她帮我开完家长会就放假回家过年了。”
　　“哦……”
　　我和他一起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之后又一个人在学校绕了一会儿，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开始往回走。

　　家长会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短，我走回去的时候已经结束了，家长们正三三两两的往外走，还要一些家长簇拥着班主任问长问短。我的爸爸还坐在我的座位上，正伸着头向走廊张望。
　　虽然不到饭点，我们还是直接去了学校旁边的小饭馆。
　　“你成绩挺不错的，刚才班主任表扬你来着。”随意点了几个菜之后爸爸开始跟我说话。
　　我嗯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小就相处不多，又好久不见，感觉我们真的特别陌生。可能是环境昏暗的原因，感觉这次见面爸爸苍老了很多，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疲惫。
　　“你一个人住还方便吗？下个学期要不要住校？”
　　我心里一惊，随即一凉：“怎么？你想把那房子租掉吗？没事的，留一个房间给我就好，反正我也就回来睡觉。”
　　“你去住校不好吗？可以跟同学住在一起，安全一些，上学放学也方便……”
　　“学校规定本地学生不能住校。”我不想听他再找理由，只想知道原因，“到底怎么了？”
　　“那房子……我准备卖了……”他终于期期艾艾的开口，“宁宁生病了……白血病……我实在没办法……”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口中的宁宁是他的儿子，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弟弟是比父亲更加生疏的存在，我虽为他的不幸感到遗憾，但说实话我也没有多难过，毕竟这和我无关。
　　“好吧，那我住哪？”我尽量平静的开口，尽量不显得那么不近人情，“我没法住校，要不你把那房子卖了之后给我一点钱我去学校附近租个房？”
　　“你不是……自己有收入吗？”
　　我没有说话。太恶心了，真的太恶心。原来他知道，原来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去卖身赚钱在父亲看来是一项合理的收入，也是，只要不干扰他的就好，只要不麻烦他就好，不用出钱最好不过了，自生自灭最好不过了。
　　吃完之后我把钥匙递给他：“你想卖掉就卖掉吧，钥匙给你。”
　　他的手似乎有点颤抖：“你别怪爸爸……爸爸是真的没有办法啊……”
　　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虽然我真的不知道该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