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正是山中花正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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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万法，法道万千，自盘古大神开天，女娲神力化灵，各界生灵开启了漫漫修行之路。
经过不知几多纪元交替更迭，六界修行者益众，大能辈出，门派林立。
大道无情，强者生存，大压小，小欺弱，于混沌纪元中不断上演。
都言凡人愚顽，然修道者也有虚妄，在于执，在于迷，在于不悟，一旦堕入魔障，万劫难复。轻则殒命，道果尽消，一了百了，重则乾坤颠倒，生灵涂炭，六道不存。
仙行录中有这么一句语焉不详的记载：混沌纪破魔日，有神陨落，呜呼，天道之无情，天界式微，恐魔道昌盛也。
天界式微。
神仙的日子不好过。
现如今，仙行录中记载的叫得上名号的仙门堪堪过百，如若再加之依附于其下的修行世家、部族势力、散仙散派，数量便可观了些，但仍不过四五百数之间，实在是式微得狠了。
仙门翘楚竞相望，三山三阁四宫涯。
在这近百门派之中，被众人所鼎望的，当属三山、三阁、三宫、一涯。
三山为八两山，天机山，望星山；三阁有山海阁，龙行阁，沉渊阁；三宫是镜波宫，启灵宫，景荡宫，一涯乃白浪涯。
很遗憾，云归山并不在这些个被仰望的范围里头。
云归山地处仙陆东南，山高云绕，虽距离灵气浓郁的中陆偏远了些，好在山脉巍峨纵横，地脉清净灵秀，物藏丰富，灵气也算充沛。
之所以混到如今这般非三非四的地位，皆因为他们有一干不靠谱的长老，还有个一心想去闲云野鹤的掌门。
所幸，近三年来，云归山很是有了些新气象。
众弟子个个勤力勤勉，争先恐后，普通弟子中绝多数人相继突破灵仙境达到地仙境，晋阶至真仙境的也增加了十来人。
最欣慰的当属青霞峰秦朝夕秦长老，她那久未开窍的徒弟青自来竟然冲破玄门，晋升了玄仙境，一跃成为了紫衣弟子第一人，压过了掌门卫景行的小白脸徒弟玉南山。
如此一来，掌门卫景行也不再一门心思出门闲晃了，似乎方才想起自己有个徒弟一般，开始尽心竭力督促教导，以期捡回颜面。
这一派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景象，皆因为，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落云峰的那位长老回山了，并且还带回了一位天资绝高、清冷绝尘的小师妹。
这位小师妹极其生猛，以灵台期入山门，甫一来，落云峰上取“落”字为首，号轻尘，紧接着便风云际会，连破灵仙、地仙两大境界。
其后两年未满，落云峰上再次电雷蔽日，旁人需修炼个百把千年的真仙境也被她轻松踏入。
紫长老怕她一不小心又会破门入玄，特巴巴地跑去须弥山求取了不知甚材料，打制了一个指环套在了她手指头上，方才拭额长叹：“这下为师总算不用担心你进阶太快了。”
——“不对不对，齐师兄，你上次不是这么演的。”
——“齐师兄，最后那段略显浮夸了。”
——“紫长老清傲无双，怎会是你这般形容？”
——“话说回来，那个指环如斯好用，落师妹如今的修为竟然生生被压至地仙镜了。”
——“如斯好用，不若也给你用用？”
青衣博袖的少年少女们笑闹作一团，映着谷中红花翠影，好一派热闹仙境。
此处是云归山众山环绕的一处山谷，碧照天青，水静风偃。
谷中灵气汇聚处放置了一块醒目的巨大石台，几乎占了大半个山谷之地，也不知是削了附近哪座山头，寻常用来给青衣弟子作为练功切磋的场所。
自三年前开始，众弟子养成了一个雷劫也轰不破的习惯：一到练功间隙，便三五群聚，风生谈笑，那话题总是三句离不了落云峰的小师妹落轻尘。
今日，闲磕照旧。
尽管都是些陈年旧题，却总是意犹未尽，特别是有人尽心捧场之时。
“齐师兄，落师妹真有你说的这般厉害？”人群中，一名轻衫女弟子，殷殷发问，目光诚挚。
不同于众人天青色的门派服饰，她着一身淡色蓝衫，手中还捧了几丛新采摘的山槐花，衣摆轻展盘坐于地，那花白珠落玉似的撒了她满身都是，脸被一个木头的面具遮住，只露出了光洁的下颌和一双洒满星辉的眸子。
齐鸣山见她发问，笑着纠正道：“小师妹，你应当叫落师姐。”
坐于她身旁的宋仁书点了点她的脑门：“你比落师妹晚了一年拜入师门，所以你如今是门中资历最最最小的，可记住了？”
“哦，知道了。”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落师妹回来了。”
众人齐刷刷抬头往山门处望去。
五道剑虹跨空而来，一瞬便越过了山门处的天柱峰。当先一名素纹青衫的女子，玉冠广袖，倾发如烟，一身岚云流光，身姿清逸，正是落轻尘，身后跟着一同归来的同门。
她们刚落地，便有两道长虹飞冲而至，众人知情识趣地避开在了一旁看八卦。
“落师妹，你回来了。”青自来浓眉大眼，目光炯炯，兴奋毫不掩饰。
“落师妹。”玉南山温润如风，谦和自然“此番可还顺利？”
落轻尘清冷着一张脸，微微颔首：“我还需向师尊回禀，两位师兄请了。”说完便踏剑而去。
半途中，落轻尘似有所感，侧首朝下望了一眼——晓风晴岚处，一名蓝衫少女正匆匆奔走于山间的小径上，走得甚急，颠得她手中的山花撒满了她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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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归山，有长老三位：落云峰紫云起，青霞峰秦朝夕，长风谷顾西楼。
掌门卫景行居于玉照峰。
长风谷，顾名思义，是一处山谷。
云归山的地脉蜿蜒曲折汇聚于此，常年灵气氤氲，晴光流动，最适宜灵草生长。
谷中四季常春，大片斑斓的灵草药田如锦缎般层层铺叠开去，灵气交叠璀璨，与远处的巍峨纵深连接出一派仙山好景。
风秋梧捧着花跑了一路，额头微微见汗也顾不上擦，急急地转过了一小片石林，便看见了药田尽头若隐若现的青灰色小屋，和屋前梧桐树下立着的一道人影。
“秋梧，你又晚了。”顾西楼一手持书卷，一手负身后，蓝衫轻摇，入鬓的飞眉下一双桃水千尺的眸子，倜傥风流，不像是一名清修的道者，倒像是哪家多情的公子王孙。
风秋梧吐了吐舌头，扬了扬手中的花：“这山槐生得偏僻，我只靠两只脚能有多快呢。”边说边将顾西楼掰转身往屋内推去“师傅你且再读会药典，片刻就好。”
顾西楼立于檐下，对着延绵的药田吹了会风，直到风里飘来饭菜的清香，衣袖一摆，将桌几碗筷次序摆好，矮身坐下，一招手，拿出一壶酒来放在了手边，动作行云流畅、一气呵成，显是做得惯了。
他本已为仙，早已辟谷，但他这徒弟却是凡胎未脱，口腹之欲甚重，一日三顿，顿顿不落。
整日这个花吃吃，那棵草嚼嚼，久而久之，他也养成了和她一起用饭的习惯。
“这是何物？”顾西楼朝碗里戳了戳，颇为嫌弃。
“这是槐花蛋羹。”风秋梧率先尝了一口，满意地嘴角微挑 “入口嫩滑，鲜香清甜，人间美味啊。”
顾西楼这才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口，抿着嘴挑了挑眉，道：“尚可。”
风秋梧下巴一抬，可以想象那面具下的表情一定非常之得意。
说到这面具，顾西楼又忍不住刮了两眼，只敢于心中腹诽——摸起来硬邦邦得硌手，也不知这丫头怎么受得了，而且这粗陋无华的一块，实在是丑，幸好这丫头自己看不到。
不由得感慨万千，想他顾西楼千年风雅，竟然收了个戴丑面具的徒儿，哪怕换个寻常的天青玉，至少好看啊……
一个细细品尝，一个使劲走神，师徒两人对着云田远山吃吃喝喝发发呆，日日岁岁好年华。
“师傅，我今日见着落师姐了呢。” 风秋梧突然道。
“嗯”顾西楼收回发散的思维，盯着她看了几眼“怎么？”
风秋梧盯着桌几上的纹路，一手撑在下颌，一手顺着那纹路摩挲着：“我好羡慕师兄师姐们，可以修习道法，长生不老。”
顾西楼奇道：“长生不老？”只要不是天天惹是生非的，神仙的日子几乎无尽，长生不老这种事情，已然是一种久被忽略的常态。
“为什么不想。”风秋梧鼓着嘴，望尽深远，颇为失落“凡人几十年便死了，两脚一蹬，烟消云散，干干净净，什么都不会有。师傅，我若死了你便再收一个仙灵好的徒儿，可以一直陪着你。”
顾西楼的酒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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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轻尘平安归来，紫云起今日心情很好。
泡了一壶上好的“翠影”，正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品尝，顾西楼便丧丧地来了，一屁股坐下只闷头不语。
紫云起茶喝了半盏，还没听见他响动，看来是等不到他主动开口了。
“我知你素来墨墨迹迹，可今日时辰也不早了，你这是打算坐多久？”
顾西楼耷拉着桃花眼，叹了口气：“三年前，你送了个徒儿给我，我本老大不愿。但后来见她聪明伶俐，药理学得极快，也便接受了，我也很是欣慰。”
“所以？”紫云起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为什么不让我教她修习本门心法？”顾西楼方才被触动了心肠，口气也萧索起来“凡人寿命弹指一瞬，说不定哪日，人便没了，剩我孤家寡仙好不凄凉。”
紫云起对这个动不动便‘小楼西风’、悲春伤秋的师弟很是无奈，只得交了个底：“轻尘指上那枚‘沧海黍’压了她一个大境界的修为，你徒弟脸上那么大一个，你猜猜是何状况？”
顾西楼这才期期艾艾地想起来。
师姐那日突地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女回来，往他跟前一丢，道：“此人非同寻常，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所言当真？”
“比真仙还真。”
顾西楼高高兴兴地喝了顿茶，临走还送了紫云起一碗槐花蛋羹，方施施然走了。
顾西楼是个痴仙，长久呆在他的谷中读书制药种花种草，痴呆之气日盛，白白浪费了脸上那一对桃水潋滟的眸子。
此时他只顾着欣慰自己的徒儿不用那么早便死了，其他的全然没去多想。
真真如紫云起当日所言“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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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轻尘一身白色襕衫，拆了玉髻，换上了一根青色发带。
落云峰上地势错落，灵气清盈，她走在云风里，轻衣软带，墨发轻摇，看着倒似不像白日里那般拒人千里了。
还未入石室，鼻端丝丝茶香，入得室内，便见紫云起端坐于石桌前，正盯着桌上的一只玉碗出神。
她近前一瞧，碗内莹莹如琥珀，点点缀玉珠。
“这是何物？”瞧着很好看，却是感受不到丝毫灵气。
紫云起咳了一咳，将碗朝她跟前一推：“你顾师伯方才送来的，你尝尝，这些口腹俗物，偶尔尝试一下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玉勺轻舀，小小地尝了一小口，丝丝甘甜回转，满口山槐花的清香。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今日回山时看到的情景：一个蓝衫少女一脚青翠，一脚明媚，亭亭而行，山花满身。
“怎样？”
紫云起今日似乎颇闲，竟很耐心地欲同她探讨这碗俗物。
落轻尘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并无赞美这类物什的清晰词汇，便只道了一声：“好。”
紫云起飞眼瞧了瞧自己这个的徒儿，仙韵绕身、欺霜赛雪更甚于霜雪，原本只是性子清冷些，如今似乎只剩下了冷了。
关于凡间那日的事情，她曾绞尽脑汁编了几十种解释，却不料这个徒儿醒来不闻不问，仿若失忆了一般，只是此后性情更冷，修炼越发刻苦了。
她心头一叹：天意造化皆万般，分丝分毫由不得。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正是山中花正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