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无剑》遠夜十八

72、其山

　　翌日，本丸唯一的出阵队伍按照指示准备出发。
　　“队长就和休息人员一样采用轮替制，这次麻烦髭切阁下带领大家出阵，之后的人选按照各位来到本丸的时间依次轮换，如何？”
　　虽然自认为应该没有比这更加合适的安排，但是福住寿寿子依然习惯性地在句尾加了一个询问。
　　对于审神者妥帖的安排，自然没有人存在太多意见。
　　除了膝丸。
　　“轮到我的那一天请让兄长代替我担任队长，麻烦了。”
　　他以兄长为尊的行动方针执行得极其彻底，连这种时刻都要把荣光加在髭切身上。被提及的髭切略有些惊讶地看着弟弟，好像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
　　“啊……我个人是没有意见的，只要你们内部能够协调好就可以。”福住寿寿子说道，她望了一圈其他人的反应，他们似乎对队长这一职位很不在乎。
　　说实在的，队长这一职务并不会得到特殊待遇，也没有任何其他奖励。非但如此，还要负责队形规划、各种战术的下达等繁琐的工作——着实没什么好争的。

　　“嗯？碧丸为什么不想当队长？”
　　结果反而是髭切自己对弟弟的好意不太领情，他挺直的腰脊和总是抬起的下颌彰显着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傲气。但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纯粹性格使然的脱线使得这位闻名遐迩的刀剑付丧神在与别人打交道时，不知不觉便会忘记他的尊贵与崇高的身份。
　　较弟弟而言更高更清亮的音色，也时常让人对他产生错觉——在主公面前的髭切，大部分时候都像个少年。
　　“已经说好了一人一次，不要让主公为难啊。况且偶尔让腿丸来当当队长也挺有趣的，不用因为我是哥哥就让给我。”
　　“……我是膝丸，兄长。”
　　浅绿色头发、黑色制服的付丧神扶住额头，不知是第几次重申自己的名字。他礼数周全并带着一丝疏离地对福住寿寿子道歉：“既然兄长这么说，那就按照兄长的意思来吧，抱歉给大家添了麻烦。”
　　“没关系，那么还是按照轮替制来。”她不在意地笑笑，这不经意间的神色让包丁藤四郎眼中的光闪得更加厉害，“第一次的出阵任务应该不会很难，但是也要小心，毕竟是真刀真枪的对决，务必注意安全。”

　　福住寿寿子本人不太在意战绩的好坏，只要保持着稳定低的频率出阵就足够。
　　她在决定只召唤七位付丧神时就做好了‘消极怠工’的准备，不论何时都应以安全作为第一要义。
　　本丸的风格时常会因审神者的不同而变得不同，希望这所本丸的大家能够最大限度地保全自己，不要将‘珍贵’的生命丢弃在允许撤退的战斗中。
　　“是。有兄长在，我们一定会安全顺利地完成任务。”
　　就这样，福住寿寿子看着他们被传送去有敌军出现的时代。

　　挥手道别后，她后知后觉地想到——「不过髭切这是故意在逗弟弟玩吧……？不管从哪里看都是似曾相识的场景。」
　　寿寿子在家中和膝丸的地位非常类似，大家总是喜欢逗她玩，就和髭切故意把名字叫错的感觉一模一样。但确实，一家子的感情很好就是了……这俩兄弟之前的感情也一定十分深厚。

　　于是乎，本丸里留下的付丧神只剩下明石国行一个。
　　因为他是第七位来到本丸的成员，所以幸运地在第一次出阵名单中轮空。

　　在回房间之前寿寿子特意去瞧了一眼他的状况，穿着休闲服的年轻男性侧躺在屋檐下方的走道里观赏风景，似乎还挺自得其乐的样子。
　　“明石阁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么？”
　　闭目养神的男性连眼皮都懒得睁开，他懒洋洋地回答：“嗯，要是煎饼和茶可以随心意自动到我面前就好了。”
　　说出这种话，但凡周围有个其他暴脾气的刀剑男士大概就要上来揍一顿或者怼几句。然而此时此刻，本丸内能称得上活人的只有他和福住寿寿子。

　　——简直懒到一定境界，她从未见识过如此懒惰的付丧神。

　　但神奇的是福住寿寿子居然还挺能理解明石国行的需求，毕竟在某种程度上，能够开发出这种玩偶式神的她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懒人。
　　收到请求的审神者离开没多久便为明石国行带来了一只可爱的鲨鱼拟人玩偶，寿寿子把它放在付丧神的旁边，在后者疑惑的目光下解释道：“想吃煎饼的时候和它说一声，它就会自己去拿下午茶过来。吃完会自动添加，不想吃的时候再说一声就好了。”
　　“哦……哦。”
　　懒如明石国行也万万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提的要求居然真的被满足，这下子这座本丸除开他还需要出阵以及没有萤丸和爱染之外堪称完美。
　　凶恶的鲨鱼被制作成卡通拟人形象之后只剩下可爱，它跑得又快又稳，刚下达命令没多久就把一盘茶点放在付丧神面前。
　　‘咔擦咔擦咔擦’
　　脆脆的煎饼每咬一次都会发出好听的声响，就着郁郁葱葱的自然风光吃零食，真是再享受不过。
　　和煦的暖风撩起他垂在右边脸颊前的深紫色发丝，花草树木的清香与柔和的阳光使人昏昏欲睡。
　　“哈——”
　　一个大大的呵欠过后，身着便服的付丧神在屋檐下眯起眼睛浅浅地睡去。

　　—卍—

　　显然，福住寿寿子去玩偶厂工作就是为了给她的玩偶大队提升一些能力。
　　譬如自主思考、譬如脱离主人的控制而行动，她以为和大量的玩偶在一起也许可以找到突破口，然而并没有。
　　在研究的途中制造出这种做家务用的玩偶式神完全是点歪了方向，看上去似乎挺便利，其实非常鸡肋。
　　如今的世道是契约不了什么厉害的式神了，但毫无战斗力的可以帮助家里打扫卫生的式神总归还是找得到的。更别提福氏家族源远流长的历史，很多东西比如操持家务的式神都是从很久以前就留下来的宝贵财产。
　　换句话说，福氏家族里根本不缺打理内务的式神。

　　而阴阳术没落的如今，在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阴阳术其实是实际存在的情况下，福住寿寿子的玩偶式神无法作为商品对外销售，这很容易在社会上造成轰动。
　　……到时候她这个始作俑者怕不是要被约去喝茶谈心。
　　更何况福住寿寿子完全不缺钱。
　　总而言之，被明石国行赞赏为‘好东西啊’的玩偶式神，基本是只有族内子弟独自在外居住时才能使用的玩意。并且一旦知道其中关节，制造起来也非常简单，所以福住寿寿子才能在本丸量产。
　　如这种无意间制造出来的，貌似和长生大道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产物——在福氏家族内有许许多多，甚至以此为生都绰绰有余。

　　“呃……如果直接问狐之助‘你们是怎么把冷冰冰的刀剑催生出付丧神的’，会不会被它直接请出本丸？”
　　在寿寿子看来这个问题已经涉及到时之政府的核心机密，假如能简单轻易地得到法子，那现世可就要变天了。
　　而且福住寿寿子已然错过追问答案的最佳时期——在还没进入本丸的时候。
　　假如狐之助以她探寻机密的原因，把她从审神者的位子上‘请’下去，那么在此处被召唤出来的七名付丧神会如何？说不定会平安无事地迎接下一位审神者，也说不定会……被处理掉。
　　不怪福住寿寿子将时之政府想得有些不堪。
　　付丧神在他们那里作为一个无穷无尽的资源，确实不用费太大心思去考虑该如何维护突发状态下的他们的权益。因为曾经在式神这一方面颇有造诣的阴阳师名门都未在式神应得的权益上有过思考，基本都是当做仆人差使，更遑论坐拥无数复制品的时之政府。

　　尽管和那七名付丧神才刚刚相处了半天不到，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但这并不代表福住寿寿子忍心将才拥有意识没多久的他们打回原形。
　　“唉，还是等一个月之后再去问问其他人吧。”寿寿子不抱希望地自言自语，“这么重要的问题，估计家里早就有人旁敲侧击过了。然而直到进来的那一刻都没人告诉我，大概率是没能成功套到话。”
　　说罢，她自己都忍不住摇摇头。
　　给审神者用来办公的木桌上已经摆满了寿寿子用来记录灵感和过程的本册，以及一些图纸与符咒。那摊开在桌上的图纸并非是她自己设计的难懂的物件，而是谁看了都能看明白的人形玩偶的制造图。
　　多亏现在的网路发达，她能够轻而易举地从各种地方找来制作人偶的方法，也可以方便地买到想要的材料和工具。
　　“还是人偶简单啊。”照着图纸拼了会儿人偶后，福住寿寿子不由得仰头感叹，“相比之下，人类的身体实在是太复杂了。想要制作一个出来简直太不容易，怪不得祖宗们都以失败告终。不知道人类的文明发展到什么程度才能够制造出备用的躯体……呼。”

　　‘扣扣’
　　玩偶金属的饰品敲击木制的门框时发出了声响，它提醒它的主人已至饭点，该用餐了。
　　全身心沉浸在思考与研究中的福住寿寿子经常会忘记吃饭，于是索性就专门安排了一只玩偶充当闹钟。
　　一套定食草草用完，福住寿寿子又马上回到自己的研究当中。
　　……不过说是研究，现在她在做的事情仅仅是组装玩偶而已。真正的实验要在玩偶制成之后才能开始，为此寿寿子都做了四五个人偶，它们全部与其他行李一道被带来本丸。
　　有过前几次的经验，这回的福住寿寿子再上手就熟练许多。但耗时的事情即便再熟练也依旧是耗时的，手工制作人偶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前四个半人偶统共花费她将近一年半的时间才制作完毕。
　　毕竟只有周末才能全神贯注在这件事中，即便是工作日上班回来之后，集中力也会大打折扣。福住寿寿子不愿意用疲乏的状态去制作实验素材，便只将这段时间用来接收网路上的新鲜消息。

　　层出不穷消息对于他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灵感来源。
　　在本丸内无法接受新闻的寿寿子已经拜托了家中一些没有担任审神者的兄弟姐妹帮她收集一整月的报刊杂志，等到有假期能外出的时候一并带回来阅读。
　　「但到底还是没有在现世来得方便，社交软件上的动态也没办法每天跟踪了……」
　　凡事有利有弊，既然选择了来这个信号不通的地方长居久住，那就得接受种种的不便利。

　　—卍—

　　时间跃至晚上，正巧就在开饭之前，第一次出阵的队伍回来了。
　　得到消息的福住寿寿子马上出来迎接凯旋的六名成员，除了衣装稍有凌乱外，肉眼看上去似乎没有多少伤口。经过她询问，队长髭切说道：“包丁轻伤，其他人都毫发无损哦。好久没有像这样上战场了，有种十分令人怀念的感觉。唰唰地，敌人一下子就被消灭干净了呢。”

　　……这个人好像在一脸轻描淡写地说着什么危险的话。
　　不过对于需要频繁出阵的他们而言，有这股热血和劲头是件好事。
　　寿寿子带着唯一负伤的包丁藤四郎去手入室，而其他人则稍微休息一会儿然后去进餐。

　　“包丁阁下哪里受了伤？”
　　福住寿寿子向激动不已的短刀少年询问，靠她自己的眼力还真是看不出来。
　　“叫我包丁就好了，只是小腿上有点擦伤！”他非常自来熟，并且很会仗着外貌的优势黏在这位女性主公的身边，“人妻……人妻的照顾，太幸福了！”
　　经他一提，福住寿寿子仔细看了好半天才在短刀的小腿后侧看见了所谓的擦伤。这轻伤可真是有够轻的，根本就只是擦破了点皮而已，连红色都若隐若现着呢。
　　可能就连寿寿子制作素材时偶尔划破手指的伤势看起来都比这严重一些，放着过一天应该就能完全愈合……实在没有来手入室的必要，甚至都没有治疗的必要。

　　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见得什么都不处理就回去。
　　于是福住寿寿子干脆在包丁破了皮的地方贴上一个最常见的创口贴：“嗯，好了。”
　　“哇！是人妻、人妻主公的……”包丁对人妻的执着仿佛已经走火入魔，他甚至凑到寿寿子的面前状似害羞实则兴奋地低下脑袋，扭捏道，“能不能摸摸我的头，夸奖我一下……嘿嘿……”
　　脸颊上的红晕不知是剧烈运动产生的还是其他原因，但毫无疑问它们出现在少年的身上显得格外可爱。
　　“夸奖？嗯，也是。”
　　大部分时候都非常好说话的福住寿寿子按照包丁藤四郎的要求，把手放在短刀少年的脑袋上轻轻摸了两下，稍微有点不习惯地夸奖道：“包丁第一次出阵就能在没受什么伤的情况下顺利完成任务，十分可靠哦。”
　　她说完，包丁藤四郎飘飘然地蹦去食堂用餐。
　　而福住寿寿子自己的心情则极其微妙……向来都是她被夸奖，由她去夸奖别人的情况非常少，让寿寿子很不适应。但她并不吝惜于将被称赞的喜悦带给别人，尤其是他们很需要自信和赞美的时候。

　　不过包丁藤四郎让福住寿寿子感到微妙的点不只是这一处，说到底他会喜欢粘着刚见面的主公的原因就很耐人寻味。
　　“但我根本不是人妻啊……”
　　短发的女性低头望向阻挡视线的某处部位，无奈地喃喃自语，“难道胸大的都是人妻？这也太奇怪了。”
　　然而很明显福住寿寿子和‘人妻’相符的并不只有能够撑开衬衫扣子的胸围，还有她浑身上下无一不散发着成熟味道的丰满体型以及温和的态度。
　　三十岁都未到的女性对于如今的时代来说或许不能称之为青涩，可是距离成熟也确实普遍都还有些路要走。但对于主要活跃在古时候的刀剑而言，这已经是生儿育女当母亲的年龄。尽管福住寿寿子实际上仍是‘少女’，包丁藤四郎按照自己的观念直接将其当成人妻看待倒也没什么问题。
　　不管是年龄，还是长相。
　　如果这样就能最起码保证包丁不会暗堕的话，那还挺赚的。

　　“暗堕欸，想起这事就头疼。”
　　她没见过暗堕具体会表现成什么样，但家中一名从事动画行业的叔叔曾经将他目睹的惨剧制作成一小段动画片来放给即将成为审神者的各位子弟，只有看过这部短片的成员才可以去本丸任职。
　　福住寿寿子看过，震撼过，然后压下心中的害怕与不忍，最终踏到了这片土地上。并不是她本人对时之政府的兴趣过于浓烈，而是这位因家族而幸福的女性想要以自己的方式回报点什么给家族。
　　或是研究，或是对时之政府的探寻。
　　这两者结合而成的道路——就是来当审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