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过眼神是撩不动的道长》楚征鸿

63、第六十三章

　　送走兰无思，伏宴回身走到了塌前坐下，塌上闭目睡着的少年眉头紧皱，气息凌乱，看起来并不安稳，或许是因为伤口的疼痛，或许是因为做了困扰的梦。

　　伏宴轻轻叹了一声，抬起手指细致地揉着少年的眉心。

　　自从冲动之下离开昆仑的那一刻起，伏宴就意识到自己的心境产生了一些变化，或许他应该坦然看待这件事，类似克制或者逃避本心这样的行为，从来就不是他的性格。

　　只不过……伏宴注视着黎巫的眼神染上几分淡淡的忧虑。

　　黎巫的性格多少还是像个孩子，会做出那样的举动也许只是一时冲动好奇，或许乱了心的只是他自己。

　　伏宴兀自思考着，却不觉一只手轻轻捏住了他的指尖，不知何时黎巫已经醒了，一双乌亮的眼眸直直盯着伏宴。

　　伏宴心神一震，发现两人此时的举动多少有些暧昧。

　　黎巫慢吞吞地爬了起来，面向伏宴盘腿坐好，他的身形虽瘦却挺拔，即使是坐着也像精神奕奕随时准备扑咬的兽类。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黎巫这样说道，顺便瞄了伏宴一眼，可惜从这人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我打算和他坦明心意，”黎巫只能继续说道，“不过这个人死脑筋，只想着修仙问道，情情爱爱这种事情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碰，而且还是个男人，如果我跟他实话实说，大概他会觉得我是个疯子。”

　　“所以呢？”伏宴挑眉，“你打算继续瞒着？”

　　“这倒不会，左右是要让他知晓的，”黎巫皱眉，“若这事只有我一个人烦着，太不公平了。”

　　“可如你所言，他是立志修道的，如果真的因为你而背弃了道义，你不觉得愧疚？”伏宴依旧劳神在在的模样，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

　　黎巫抓了抓乱七八糟的头发，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道；“又能如何呢，如果他不喜欢我，那就由着他继续修他的大道去，今后各走各路，虽然伤心，也不能强人所难，可若他喜欢我，那我就逼着他从了我，今后我也拿我的一辈子来补偿他。”

　　伏宴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他倒是没想到总是冷冰冰的黎巫会说出这样任意妄为的话来，叫他不免刮目相看。

　　“好笑吗？”黎巫又留神瞅了瞅伏宴，这人还是悠悠哉的样子，“可惜这人木的很，我也不知道如何叫他知道我的心意。”

　　“当面告诉他又如何？”

　　“若是我说了，他会如何回应我呢，会拒绝还是答应呢，还是逃避我？”黎巫的眼中浮现一点茫然。

　　“自然是如实相告……”伏宴看着眼前少年目光恍惚的样子，数日来的困惑瞬间如同拨云见日般消散，心中一点灵光照亮，在没有了犹豫。

　　“我这样的臭脾气，大概他是不会喜欢的，拒绝我也是应该的，”黎巫托着下巴掀起眼皮瞟了一下伏宴，“你们这样温温吞吞的道士，若是喜欢上什么人，应该也是个闷葫芦性子，正好两人面对着面干瞪眼。”

　　伏宴怎会看不出黎巫在试探他，微微笑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人，你又知道了？”

　　“八九不离十吧。”黎巫面上漫不经心地敷衍道，手心却开始发烫。

　　“不亲口问问他，只凭猜测是猜不到的，”伏宴抬手揉了揉黎巫的发顶，“所以，想问便问吧。”

　　黎巫觉得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包括伏宴看着自己的眼神也与往日不同，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他慢慢直了腰板，仰头对上了伏宴几乎是带着纵容的目光；“如果我喜欢的人就是我眼前的这个人呢？”

　　终于把憋在心底的话给说了出来，黎巫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他看到伏宴的眼中，没有半点惊讶，也没有任何类似厌恶的情绪。

　　良久，伏宴俯身轻轻按住了黎巫的肩膀；“原本，我一直认为你不过是个孩子，虽然足够强大，但行事并未超出这个年纪该有的心性，然而却是我错估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黎巫想过千百种伏宴可能会有的态度，唯独没想到伏宴会这样心平气和地与他交谈。难道是想要开解他劝他死心？黎巫暗暗猜测。

　　“不知道，”黎巫摇了摇头，摊手道，“我看民间的话本里有这么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所以，我觉得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为什么喜欢上了，追究这些小节并无太大意义，喜欢就是喜欢上了……”

　　黎巫一忍再忍，最后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所以你到底愿不愿从我。”

　　伏宴生生被这孩子匪里匪气的逼问给镇住了。

　　“虽然这些年我在朝中并非身居高位，也无什么实权可以捞油水，但是每月也能收到几两例钱，出任务回来轩和也会给我些赏赐，这些钱都让卫柏雅给我攒着，等这段时间过去我就从他那里取回来，若是……”黎巫鼓起勇气继续道，“若是你愿意跟我走，我们可以找个偏远的村子，盖间屋子，买几块田地，我力气大，种些粮食，还可以去山上猎些兔子獐子，养活两个人是不成问题的。”

　　大概是生平第一次有人说要种田养自己，倒是新奇，伏宴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感觉也不坏。

　　“耕种狩猎这些，我云游人间这么些年也曾尝试过，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出力。”

　　黎巫愣住了，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眨也不眨地瞅着伏宴的模样看起来倒有些傻乎乎的。

　　“我……你的意思是……”黎巫一咕噜爬了起来，因为一时不稳差点扑到伏宴身上，他红了脸，结巴着问道，“你同意了？”

　　看着黎巫这样惊慌失措地样子，伏宴又是好笑又是心里微酸，他颔首，握着黎巫肩膀的手略微使力，缓缓说道；“当年我入昆仑时，师尊他老人家命我修无情道，须得摒弃前尘，且一生不得为俗世情仇所扰，一心向道，可惜我最终还是有负他的殷切期望。”

　　黎巫尚并不明白伏宴说这句话的意思，却听他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做下这个决定我并不后悔，我这一生所为皆出自本心，哪怕是动了妄念又如何。”

　　决定？黎巫仍然云里雾里，他心里有了猜想，却不敢确认。

　　“只是我很高兴，深陷其中的不只是我一个人。”伏宴的眼眸里泛着淡淡的光，看起来有别于平日波澜不惊的模样。

　　“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黎巫还不明白伏宴话里的意思，他可真的是个傻子了。

　　分明早已修成人精，但是在面对黎巫澄澈而热切的眼睛时，伏宴竟然觉得自己的脸在微微发烫；“我，心悦你。”

　　黎巫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我，我也是……”

　　伏宴深吸了一口气，将黎巫扶躺下，柔声道；“先好生休息，等你醒来再说。”

　　黎巫眨了下眼，又眨了下眼，见伏宴仿佛被鬼追似的起身出了房间，良久，他用力翻了个身，面瘫着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红色。

　　快步走到树下，清凉的夜风让发胀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伏宴轻揉了一下额角，露出一点若有似无的苦笑，游历人间多年，明明已经不是半大小伙的年纪，方才的窘迫表现却完全不像平时的自己。

　　“师父，您……”

　　伏宴回首看向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面带诧异的青年人；“怎么？”

　　“黎巫他怎么样了？”在这里见到自己的师父，玄素并没有感到多高兴，想起白天黎巫缩在伏宴怀中半点不挣扎的场景，不知为何竟有些不自在，也是因为此事，他怎么都睡不着，只好出来散步，不想正好遇上在树下出神的伏宴。

　　“服了药并无大碍，只是还需多加修养，你们要进沙漠，我不阻拦，不过须得过些时日，我同你们一同前往。”伏宴淡淡说道。

　　“是……”玄素只能应道，如果有伏宴在，那些追兵也算不得什么，能帮助黎巫尽快到达凝光自然是好的，“但是此时还需征求黎巫的意见。”

　　“黎巫那边我会找他谈。”

　　玄素咬咬牙，开口道；“师父，黎巫是否对你说过一些逾越的话？”

　　“为什么这么问？”伏宴狐疑地看着他。

　　“没什么，不过是弟子的猜想罢了，黎巫待您似乎与其他人不同，”玄素不再犹疑，继续说道，“像他这样自由散漫惯了的，并且一直对昆仑颇有偏见，可此次却在昆仑停留这么长时间，并不是没有原因。”

　　“你是说他是为了我才留下的？”伏宴倒是没想过玄素会联想到这一层。

　　“弟子对黎巫虽然了解不多，但也知道他虽然举止冷淡，可实际上却是个容易感情用事的人，而师父您，一心向道，又如何能因为俗世的繁琐扰乱修行，所以弟子认为，您应该及早与黎巫坦明一切，以免多生纷扰。”玄素坚定的将藏在心底的话都在伏宴面前吐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