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过眼神是撩不动的道长》楚征鸿

59、第五十九章

　　“师父？”玄泽向前一步。

　　伏宴回身一笑；“替我向长老们传个消息，就说我有事需要离开一段时日，门下的弟子们就要仰仗各位长老照应了。”

　　还未等玄泽细问缘由，伏宴袖带飞扬，转眼便化成了一道光直奔山外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茫茫群山之中。

　　玄泽的手还僵在那里，半响，喃喃念了一句；“您大概是魔怔了。”

　　玄素的御剑术不能同时带两个人，所幸兰无思离京时带了不少银两，三人便找了驿站租了马匹，一路向西北方向驰骋而去。

　　途中遇到江河拦阻，便将马匹换成木船，请艄公帮忙撑船。

　　一路颠簸，好不容易有个可以暂坐歇息的地方，兰无思已经抱着外袍缩成一团睡在船舱中，玄素则矮身出了船舱，目光掠过一江绿水，落在前方那道临水而立的挺拔身影。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人就是一直这样不管何时都处于戒备的状态，仿佛随时能抽出短刀收割性命，在旁人的眼中，这样的人更像是一把无坚不摧且杀人无形的兵器，从那张精致冰冷的面容上看不出半点人情味。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玄素稍微走近他一点后发现，原来这人也能说会笑，偶尔迷惘，会把心放到某个人手上。

　　可惜那个人不可能回应这份倾慕。

　　“此去凝光还有半月行程，进了大漠后更是举步维艰，若是现在你想回昆仑还来得及。”背对着他的少年突然开口，因为身形变小，嗓音也多了几分这个年纪的清澈。

　　玄素信步上前，走到黎巫身侧；“难道在下是因为被人欺负了就哭着回家寻娘亲的小孩子？既然说好了要陪你去，自然没有中途退却的道理。”

　　黎巫注视着江面的眼眸轻微眨了眨，显然是没有想到玄素这样一板一眼的性子也会说这种俏皮话。

　　玄素掩唇干咳了一声，努力表现得自然；“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可否告诉在下，那些人为何要来昆仑寻你？”

　　“……”黎巫颇为意外地看了玄素一眼，“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问这种问题。”

　　“不过事情没这么容易解决，”黎巫摇头道，“找我的是两拨人马，一拨是我的族人，他们来寻我是为了巫族的延续……”

　　玄素先是一愣，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脸颊绯红。

　　“不是那个意思，”黎巫知道玄素误会了，解释道，“巫族算是上古遗族的一支，从先祖那里传承而来的力量经过代代繁衍已是消耗殆尽，不出数年，所有的巫族人都会因为生命力枯竭而死。”

　　“那你……”玄素下意识想到了同为巫族人的黎巫。

　　“我不算纯正的巫族人，体内有一半的血来自种族不明的母亲，所以受巫族力量影响不大……”黎巫迟疑一下，补充道，“那些人是这么说的。”

　　“因为面临灭族的危机，他们在挖空心思找办法填补流逝的力量，而我从母亲那里继承的能力恰好能支撑延续巫族之力，所以他们便盯上了我，等他们从我身上尝到了甜头，便贪得无厌，想要我继续为巫族卖命。”黎巫很容易便能想象到自从献祭之后，发现巫族之力得以延续的黎禾之流如何欣喜若狂，而发现他已逃离之后又是如何狗急跳墙想要抓他回去继续放血。

　　玄素面露忿怒之色；“如此无情无义的族人，何必耗费自己的心血。”

　　黎巫点点头；“谁又是任人宰割的包子，这一次派来找我的巫族人被废去大半，我的立场已经很明确，想必下一次他们再来寻我，就是要我的命。”

　　“我会保护你，”玄素忍不住脱口而出。

　　黎巫看他一眼，知道他是出于好意，但是他从来不是依附他人的弱者；“不必，只要我恢复从前的状态，巫族不过乌合之众不足为惧，我担心的是轩和派来的人。”

　　玄素记得那群人为首的人曾经也是昆仑的弟子；“单从武力来说，这群人并非昆仑弟子的对手，应该不足以令你顾忌。”

　　“单论实力，这些人我并不放在眼里，然而蝼蚁之力虽然微弱，若是源源不断而来也是麻烦，这一路，我们击退了几拨追兵，人数只增不减，想来轩和又加派了人手，”想到这里，黎巫也很是头疼，以他对轩和的了解，并不可能执着于将兵马调拨来捉拿他这样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其中必然有关键被他疏忽了，“若是这些人能追到凝光去，就麻烦了。”

　　“不过……”黎巫转念一想，“不过等进了大漠，这些人即使侥幸不迷路，也会被其中的魔物吞噬，有去无回，但凡他们有点脑子问问当地人，绝不敢轻易踏入。凝光城虽怀璧其罪，但能存活这么长时间，不是没有缘由。”

　　这时，船舱内传出翻动的声音，安静了一会儿，冒出兰无思的睡意朦胧的脑袋；“我们这是到了哪里？”

　　话刚说完，一纸包干粮就丢到了他怀里，黎巫回身也进了船舱找个干净的地方躺下闭上眼睛；“至少还有大半日船程，吃饱了就早点歇息，上岸后还要继续赶路。”

　　“大人……”兰无思抱着硬邦邦的干粮，泪目了，“没想到，您居然这么体贴属下。”

　　“闭嘴吃你的。”黎巫烦不胜烦地翻了个身。

　　兰无思眼睛放光地拆开了包裹，无意瞥见了旁边抱着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玄素，呆了一下，将干巴巴的包子掰成两半，递了一半到玄素面前；“道长请用……”

　　“不必，在下并不饿。”玄素彬彬有礼地拒绝了兰无思的邀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兰无思呵呵一笑，就着白水啃起了馒头，看起来也很是有滋有味。

　　“在下玄素，乃是昆仑弟子，”玄素在兰无思旁边席地而坐，处于礼仪，先道明了自己的身份。

　　“啊，久仰久仰，”兰无思连忙咽下嘴里的包子，拱手作揖，“在下兰无思，现在在黎大人手下办差。”

　　“兰公子……”玄素回了一礼；“不过，在下与兰公子不算是第一次见面。”

　　兰无思正准备继续啃包子，听玄素这么说顿时惊得包子都掉了；“什么？”

　　“算来也不过三年前的事，”玄素点头道，“当时在下随昆仑门中长老受邀参加南坞举办的一次试剑大会，当时南坞门主出来相应，随行之人中就有兰公子，而且这次试剑大会上，在下与兰公子切磋过几招，没想到兰公子已经不记得在下了。”

　　兰无思呆住了；“这……实在抱歉，我因为一些意外失去了记忆，而且如今与南坞已经没有往来，你说的那些旧事，我已经记不得了，只是没想到原来我们曾经见过面，实在失礼。”

　　“无妨，”玄素摇头，“在下也不过随便问问，毕竟试剑大会之后你我并无更多交集，只是没想到，失忆会使一个人的性情改变这么多，兰公子给在下的感觉与三年前比实在是判若两人，难道兰公子对于自己的南坞的过去一点兴趣都没有吗？”这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显得意味深长许多。

　　兰无思握着包子沉默片刻，笑道；“虽然很是遗憾，不过在下对如今的生活已是非常满意，经道长这么一提，在下倒是很想回南坞看看，不过既然已成往事自然无需再提，何况在下如今有更要紧的事，就是陪黎大人去凝光，自是无心顾及其他。”

　　“人各有志，这是兰公子的自由，”玄素表示理解，“如果有机会，可否容许在下再向兰公子讨教一次？”

　　“这……”兰无思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在下因为失忆连带着在南坞所学都已经忘光了，实在抱歉。”

　　“原来如此，是在下唐突了。”玄素笑笑，不再说话。

　　接下来，两人并未更多交流，兰无思边看江上的风景边啃着包子，玄素也不打算进船舱打扰黎巫歇息，便取出随身的长剑，慢条斯理地擦拭着。

　　一切看起来都十分平和协调，然而在玄素看不到的角落，兰无思露出一点冰冷的笑意。

　　黎巫醒来时日头已经偏斜了了，他有些茫然地盯着头顶摇摇晃晃的木板看了半响，才记起身处何地。

　　大概是一觉睡得有些久了，黎巫觉得有些晕眩，他缓了缓，起身除了船舱，一到外边就听见了惊天动地的呕吐声。

　　“黎……呕……”兰无思抱着船舷吐得一脸生无可恋，“我们……呕……还有多久才呕……”

　　玄素在旁边替兰无思敲背递水，很是无奈地对黎巫说道，“这位兰公子已经吐了大半天了，在下以为南邬山也算靠近江海，兰公子应该不至于如此不通水性……”

　　“大概是脑子被摔坏了。”黎巫轻描淡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