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过眼神是撩不动的道长》楚征鸿

5、第五章

　　不过比起黎巫的容貌，更令人心惊的是那密密麻麻布满整张脸的咒文一般的红色印记，那些印记看起来像是某些远古的文字，从那形状优美的脖颈延伸进衣领之中，想必在被布料包裹住的其他地方也存在着这样的痕迹。

　　“他不是中原人？”珩清低声对玄素说道。

　　玄素也早就注意到了黎巫的着装，一身轻便利落的黑衣，并不是传统的中原人服侍，倒像是一些边陲部落打扮，露出一截劲瘦的腰，玉白皮肤上的血红纹路分外夺目，令人不敢直视，却又忍不住多看一眼。

　　如此俊秀的容貌，却做这般怪异的打扮，加之一身古怪的符印，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瞩目的焦点，无怪乎黎巫一路上都以披风掩饰。

　　然而此刻，黎巫似是早已习惯了这些异样的目光，越过一干面色呆滞的众人，向夜色中的古城走去，他经过时，一些人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自己胳膊被那密布的印记激起的鸡皮疙瘩。

　　“大师兄，你真的打算跟他一起去吗？”几个师弟围住了玄素劝他道，“这古城情况不明，贸然进去怕是易生变故。”

　　“所以我才让你们留在外边，等我和黎公子进去一探究竟，你们在外时刻警醒，小心偷袭，到时候就算有变故，我们里外也能有个照应。”玄素难得露出一点笑容，看起来倒是比平日不苟言笑的模样可亲了许多。

　　既然玄素这般坚决，其他人作为师弟也不好再多做劝阻，只能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家师兄紧随在那个怪人的身后进了古城，两人的背影仿佛被黑暗吞噬一般消失在了城门口。

　　风时古城的存在也是近百年来才渐渐为人所知，也不知是从何时何地何人口中先出现的这个名字，这么些年来大概也没有人真正进入古城之中一探究竟，也许有人尝试过翻越雪山来到这里，然而那些雪山上的尸体说明了一切，或许是将风时古城建造在这里的人看出雪山作为天然机关的优势，又或许正是风时古城的建造者豢养操纵了那些风蛇。

　　行走在荒凉的冰雪城中，两人只能听见风吹雪落的声音，还有脚步落在雪地上发出的沙沙声。也许是因为太安静了，玄素忍不住先开了口。

　　他瞥了一眼缠在黎巫手腕上无精打采的小白蛇，想起了方才与它交战的艰辛，俊秀的眉毛抽了抽，总感觉那小蛇随时能弹起来狠狠地给黎巫一口；“虽然它已被你制服，但这些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妖物多少已开了灵智，随时可能反咬你一口，还是谨慎些好。”

　　“它不咬人。”黎巫低头拨弄了一下那软趴趴的小蛇，淡淡说道，“风蛇喷毒液就能杀人，若是咬人反而有掉牙的风险。”

　　“……话虽如此，还是小心为妙。”玄素有些无奈地扶额，这人果然是没有沟通的天赋。

　　“古城这么大，寻一朵黑梓花无异于大海捞针，何况我们都不知道那黑梓花长成什么模样，甚至有没有这样的花存在都是未知数。”玄素暗叹，他们甚至为此牺牲了一些人，比不得他们这些早早入了仙途摒弃前尘之人，那些葬身雪山的人也是有亲人有羁绊的。

　　黎巫抬眼望去，一片白雪皑皑，若真有那黑梓花，或许被埋在了雪下也说不定。

　　“地宫。”黎巫回头对玄素说道。

　　玄素微微蹙眉；“你是说黑梓花可能在地宫里？”

　　风时古城的异闻之所以风传开来，很大源于它的地宫中埋藏着惊世宝藏的传说，据说那是前朝旧主几世积累的财富，兵变之时被乱兵抢出宫去，几经流转才到了古城主人手中，在这极北荒凉之地造了一座城池来容纳自己的战利品，若是真有黑梓花这样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草，想必也早被纳入了城主的藏宝室，毕竟地上的严寒之下，草木根本难以存活。

　　“可是我们要如何去找地宫呢，这偌大的城池，究竟哪里才是入口……”

　　话音刚落，黑夜中响起一声响彻九霄的咆哮声，两道幽幽的绿光出现在了夜色之中，飘忽不定。两人心一提，攥紧了手中的武器。

　　借着玄素手上的火把，二人看到从黑暗处缓缓走出一头几乎有两人高的巨大野兽，通体灰白，荧绿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们。

　　这风时古城之中竟出现了这种传闻之中只在魔界出现的异兽。玄素的手心捏了一把汗，悄悄将手中的剑拔了出来。

　　突变就发生在那一瞬间，白狼抖了抖身子，露出狰狞的獠牙，仿佛一道闪电向他们扑了过去。

　　黎巫一扬长鞭，玄素也举起了剑，两人当机立断迎了上去。

　　遇上这样的妖兽，若不是全力以赴杀死对方，就是沦为它的口中餐。

　　借着白狼与玄素纠缠的机会，黎巫甩出断魔勒住了它的脖颈，向后一扯，白狼扬天嗥叫一声，挣扎着想要挣脱禁锢，断魔在它的身上勒出一道道血痕。

　　黎巫强忍着手臂撕裂般的疼痛，抓着鞭子用尽全力一甩。

　　玄素便看到那个看似瘦弱的少年仅仅用一条鞭子便将比他高出两倍不止的巨兽整个掀翻在地，震起了无数雪屑。

　　白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似没有了生气，黎巫上前几步，稍稍查看了一下，又回头对玄素说道；“借你的剑一用。”

　　玄素刚刚将剑丢给黎巫，便看见他身后的那头白狼在这时突然睁开了眼睛。

　　“小心！”玄素瞪大了眼睛。

　　没等黎巫反应过来，玄素已经将他往旁边一退，使他躲过了妖兽凶煞的一掌，而玄素则被白狼抓住，重重砸进了地下。

　　于此同时，黎巫手中的剑也斩下了妖兽的头，热血洒在地上，很快就冰冻起来。

　　黎巫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白狼的尸体，确定它不会再蹦起来之后，走到了玄素掉下去的雪洞前。

　　原来这地下是中空的，因为受到了冲击破开了一个大洞，也不知道玄素从这里摔下到了什么地方。

　　难不成这里通往那传闻的地宫？黎巫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找到玄素再说。

　　玄素觉得自己一只手骨折了，两条腿也没了知觉，当时情况发生地太突然，他甚至来不及御剑逃离，只能护住了重要的头部，以至于现在只能趴在地上，动也动不了，在对自己施过简单的疗伤之术后只能安静地等待救援，或许这时候黎巫已经出城去寻人来救他了吧。

　　玄素苦笑一声，虽然相信以黎巫的为人一定不会对他弃之不顾，但是想到这鬼城之中只剩下自己一人，总觉得有些莫名惆怅。

　　从前在昆仑时，师父总是评价他太过感情用事，他也明白师父说的不无道理，凡俗的感情对于修仙之人来说多余甚至有可能致使修为滞步不前，然而即使修行多年，他还是无法彻底摒弃曾经身为凡人的弱点。

　　玄素咬牙用另一只完好的手勉强撑起了身子，想要查看一下四周的情况，却在这时，感觉上方有东西飘过，紧接着有人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轻然落地。他心里一动，低声唤了一句；“可是黎公子？”

　　“是我。”清冷的声音的来源处亮起一点微光，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也足够照亮一小片地方，亮光中露出的黎巫的侧脸因为符文的缘故诡异如同鬼魅，而且表情木然不似活人，然而对于玄素来说，在这样的时候看到此人，居然感到了几分慰藉。

　　“你不该下来的。”玄素无奈摇头笑了一下，又因为扯到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那只魔界白狼呢？”

　　“死了。”

　　黎巫这才发现原来玄素已经重伤到无法动弹了，他几步走了过来，半跪在他身边替他查看了一下伤势，眉头微微皱起；“腿骨断了。”

　　“惭愧……”玄素的额头微微沁出了冷汗，因为一时不察使自己沦入这样被动的境遇，玄素着实对教养自己多年的师父感到愧疚，深觉自己有愧于昆仑上下。

　　黎巫对于玄素此时的心情并不是很关心，他稍微想了想，便道了一声得罪，在玄素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将他的腿上的布料撕开，露出里边已经血肉模糊的一片，随即从贴身的小包里取出了一个小玉瓶，取了一颗黑色的药丸出来，随手捏成粉末，将其细细洒在了伤口上。

　　做完这些，黎巫又将手覆在伤口上，不多时，玄素便觉得有热流从黎巫的手心涌进了他本该已经失去知觉的骨血脉络间，随着黎巫施法时间的变长，玄素感到周身仿佛枯木逢春渐渐恢复了力量。

　　那是黎巫在以自己的灵力在为玄素疗伤，玄素忙挣扎着想要阻止黎巫的所为，且不言他们在此之前素昧平生，就算是故交，又怎么能接受黎巫在自己身上损耗如此重要的灵力呢。

　　然而玄素的挣扎被黎巫冷着脸制止了；“不想我们都死在这里就别动。”

　　盯着黎巫专注的侧脸和低垂的眼睫，玄素心中疑窦丛生，在昆仑之时，玄素便知道此行之中有个深得帝王宠信的小公子，出身不明，据闻是此人贵妃向帝王举荐的，不过十七八岁便身居高位，掌管皇宫禁卫之中最为神秘莫测的两仪司，脾性乖僻，轻易不能讨好。

　　原本玄素和大多数人一样以为这少年必是个皇室贵族出身，养尊处优，纵然有些本事，也不是个受得了苦的人，然而一路同行到此，依玄素所见所闻，这黎巫虽然除了吃不惯那些粗糙的干粮，鲜少与人交谈之外，并没有半点富贵人家娇生惯养出来的傲气，甚至他的身手和见识，都绝非一个久居朝堂不出京城的人能拥有的。

　　想到这里，玄素决定等回昆仑之后到藏书阁中查找一下看看是否有涉及黎巫身上的符文的典籍，那些符文或许能解答他对于黎巫身份的疑惑。

　　兴许是玄素的目光太过炙热，黎巫抬头看他，眼中带着疑惑。

　　盯着人家看却被逮了个正着的玄素老脸一红，正要找个借口，黎巫却先说话了；“血已经止住了，玉虚散的续骨疗效至少要将近一个时辰才能彻底发挥，这期间不可随意移动，否则今后就算你能恢复到行走自如，也必有后患。”

　　少年的声音清亮，虽然语气一板一眼没有什么起伏，但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让玄素下意识点了点头。

　　他的配合让黎巫很是满意，语气缓和了许多；“那你便在此好生休息。”

　　说罢，黎巫起身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小匣子打开，从匣子里飞出了两只虫子，扑扇着黑紫纹路的翅膀向黑暗中飞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