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待君守》狐尾武竹

3、香樟待君守3

　　“我去找个网兜，随便捞点虾呗。”曲海喜欢捣鼓吃的，这时候河虾带着虾子呢，做成虾酱吃鲜的掉舌头。
　　章成听着很是心动，以前在深山里的时候，自己也会溜到河边泡在水里，让小鱼小虾什么的咬着自己的根茎痒呼呼的很好玩。现在，唉，现在是不能跟着去了，章成眼巴巴瞅着，期盼他们早点回来，看不见，玩不了，听听故事闻闻味道什么的也是可以的。
　　蚌壳在水里冲了不少的年头，不只是冲掉了黑灰色的外皮，还打磨掉了尖利的边角。
　　章成默默的看着曲悦趴在高凳子上给蚌壳钻洞，心思有点乱，唉，在这里站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老家里都成什么样了。
　　“叮当——，叮当——。”傍晚的细风穿过浓密的树叶，带响了曲悦挂起来的小风铃。
　　“叮当——叮当——。”
　　碎密的风铃声里，章成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老家，回到了深山老林里，回到了自己刚刚变成树灵的时候。
　　那个时候自己刚刚学会离开泥土挪动，整天疯着跑来跑去的，有一次还吓坏了上山砍柴的樵夫，荒山野岭的忽然旋风似的跑过去一棵树，想想就很吓人。自己在山里不肯停下一刻，跑着跑着就认识了好多的朋友。半山腰上有一棵很老很老的葡萄藤，结的果子酸甜可口，不过老葡萄藤只会偶尔在没结果的时候出去溜达溜达转一圈看看，挂着果子的时候他怕翻山穿过灌木丛的时候会不小心碰掉果子。要是把果子碰掉了，秋天的时候山上的猴子就没葡萄吃了，猴子性子急一没吃的就会去翻松鼠的粮食窝了，有时候刚好被松鼠看见小猴子调皮偷吃橡树籽，坏脾气的松鼠能直接跳着打起来。
　　呼——，天气热的时候章成会溜到河边，装作自己就是长在这的样子，把整个根部还有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刚下水的时候那些鱼虾还会被吓到，后来玩的次数多了，他们会立马围过来绕着章成盘在一起的根茎捉迷藏，还会帮章成把那些被水泡透的腐朽的树皮啃下来，那感觉，舒服啊。

　　日子很无聊，章成一遍又一遍的数腻了系在树上的红绳子，跟树上做窝的老八哥成了好朋友，老八哥是个话痨，天天八卦十里八乡的事儿不带重复的，问什么他都知道。
　　“章成，听说了吗？老李家娶媳妇呢，那棵枣树被砍了打成家具了。”听说了吗是老八哥的口头禅，见谁都要说几遍。
　　还是十七根，唉，还要等多少年呢？无聊的我浑身都要长青苔了，章成又数了一遍红绳，还是十七根。
　　“章成？你在听我说吗？”老八哥似乎察觉到了章成在跑神，直接伸爪子扣了块树皮下来。
　　“哎呦，疼疼疼，我听着呢。”章成赶紧瞅瞅，还好老八哥扣下来的是块老树皮，不会留下树疙瘩。老八哥爱聊八卦还不喜欢对方走神，说什么会打击自己刺探情报的积极性。
　　“那我说到哪了？”老八哥偏头瞅瞅章成，章成那家伙眯着眼呢，看不到他心灵的窗户。
　　“你说到老李家的枣树被打成家具......”家具？！章成狠狠的吃了一惊，当家宅树不是就站在门口守着就成了吗？怎么还被打成家具了啊？！土地老儿当年没说还有这个啊。
　　“老八，那像我这样的，将来也会被打成家具吗？”章成流着面条宽的泪，默默的画了个圈圈诅咒土地老儿再缩一寸半，叫你骗我，叫你骗我！
　　“唔，都是打成箱子了，樟木箱子驱虫避鼠。”老八哥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愉悦，教训到了章成他很开心。
　　箱子！居然是箱子！难不能自己被砍了以后还要以箱子的状态待到海枯石烂吗？！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山里呢？
　　“这个不好说，你都成树灵了，跟那些没灵魂的树不一样。”老八哥挠了挠羽毛，这个我没打听过欸，“要不你等等？我再去打听打听去？”
　　说完还没等章成回话，一个扑棱拍拍翅膀就飞出了。
　　“哎哎，你记得问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山上去啊——”
　　回答章成的是一根飘飘悠悠掉下来的羽毛，被抛弃的章成感觉自己成了地里打了霜的茄子，蔫了。
　　等了好久老八哥也没回来，章成怀疑他是被路上的风景绊住了翅膀，还顺带养了一窝小八哥。

　　树上的红绳变成十八根的时候，章成忽然想起来他好久都没见曲悦了，估摸着得有小半年了吧。
　　章成只好问了问周围的邻居。
　　屋檐下那窝小麻雀叽叽喳喳的说曲悦定亲了，正忙着绣嫁衣，纳嫁鞋呢。
　　定亲？章成忽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一眨眼的功夫，当年的小姑娘都要嫁人了。不对，也不小了，都十八了，也该嫁人了。
　　要嫁人了啊，章成忽然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曲悦的时候，他才半人多高，小姑娘摇摇晃晃的刚学会走路，走到自己跟前的时候还晃了几下，自己吓了一跳，正琢磨着要不要装作风太大弯弯腰扶一下她的时候，小姑娘自己站稳了，章成愣愣的看着，结果曲悦咧嘴一笑口水弄了自己一身。
　　平时野鸟拉身上都要抖半天的章成头一回没发飙，唔，小姑娘的眼睛真大，小鼻子真秀气，小嘴巴也好可爱，以前章成窝在深山老林里没见过小孩子，头一回见到感觉可爱的自己都要化了，太好看了，太可爱了。
　　现在，唉，章成叹口气，一转眼都十八年了。
　　小姑娘都要嫁人了。
　　一想到这里章成身上的叶子都红了。

　　曲悦出嫁那天，是曲海背的她上花轿。
　　这些年曲海练武没落下过一天，早就比曲山还高还壮了。
　　章成窝在嫁妆堆里，小心的打磨着身上没磨好的毛刺，木匠也太粗心了，把自己弄的疼的不得了不说，万一小姑娘放东西的时候扎着手了怎么办？
　　外面曲家早就哭成了一片，曲家奶奶拉着曲悦的手不肯放开，曲老爷背过身不敢看，养了十八年的姑娘，马上就要成别家的人了，搁谁身上不闹心啊。
　　“小悦，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就跟哥说，哥带着大哥一块揍他去。”曲海还是有些愣愣的，合计着这些年光长个子不长肉了。
　　“哥——”曲悦也红了眼睛，拉着曲奶奶的手使劲憋住了才没哭出来，“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的......”
　　“吉时到——”
　　章成还在暗搓搓的打磨毛刺，怎么这么快呢？喜婆也太没眼力了，没看人家正难受的吗，就不能多等会儿，让人家一家人再多看会儿。
　　要是以后再回来，那就是回娘家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