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若苼

1、你看

　　黎昕已经出门办货约半月之久，若是平日早就回来了，如今却是迟迟未归，修杰甚为担心，可又脱不了身外出寻找。
　　那日午膳过后，修杰坐在客厅正沉思时，黎昕就回来了。
　　黎昕气喘吁吁的看了眼修杰，指了指桌上的杯子，修杰连忙倒了杯给他。黎昕连续喝了六七杯茶水后呼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扭过头紧张兮兮的看看身后，发现没人跟随才舒了口气。
　　“黎昕，你……”
　　“待会待会，修杰，我跟你说件事。”修杰的话没说完就被黎昕打断了。修杰住了口，点了点头等黎昕把后话说全。

　　若莫十几天前，黎昕办完货策马回去的路上遇见了一对年轻的夫妇，那位夫人大腹便便的，看上去大概有八九月的身孕了。两人甚为狼狈，丈夫一见有人路过，连忙安抚一下妻子，然后上路拦截。黎昕以为遇上了强盗山贼，眉头皱了皱，停下马，心里奇怪，莫非当下强盗山贼都欢喜带着有孕在身的夫人拦路劫财么。
　　那丈夫见黎昕勒马停行立马双膝下跪朝黎昕拜了拜，“大侠，求你救救我俩吧。”
　　黎昕愣了愣，莫非自己这一身穿着很像大侠么？见那人跪下，黎昕也不好怠慢，连忙下马扶起男人的时候觉得有点晕眩，秋老虎实在是毒了点。
　　黎昕把自己的干粮和水分了一点给那对夫妇，看他们狼吞虎咽的，干笑了一下。看来只是对平常夫妇，并非什么乱七八糟的强盗山贼。
　　那对夫妇粗略的把自己的事情说了下，黎昕便明白了其中过往。
　　夫妻二人去年成亲，成亲没多久，妻子就怀孕了，两人都很高兴。可是前些日子，村里来了个道士，道士的大概意思也不过就是说村里将有妖孽横生，并指向妇人隆起的小腹道，妖孽若莫就呆在这位夫人体内。村里的人都惊慌起来，都想在孩子未见天日时把他扼杀在娘胎中。
　　妇人怎么也不相信自己怀着的是个妖孽，和丈夫连夜逃离。村里的人穷追不舍，两人只觉绝望无比的时候，黎昕恰巧就路过。
　　对于这对年轻的夫妻而言是缘分。
　　对于无辜路过的黎昕而言只觉麻烦。
　　黎昕本想拒绝，自身不过也是个少爷出身的商人，走商时就特别怕遇见强盗山贼，若是还拖上这两人，要出什么乱子，自己顾不上还得把人家给赔进去。可是看着这对年轻的夫妻，想起当年自己与修杰两人违背家人的意愿携手逃离也是不易，明白求助无门的心情，于是咬咬牙就答应了。
　　黎昕当时心里想，带着他们走山路绕过他们的村子，把两人安顿在隔壁村就好了。
　　没想到在山路上，那妇人动了胎气，孩子呆不住要出来，黎昕吓得脸刷的一下白了，丈夫也手足无措的，现下在郊外，上哪找人接生。正在三人都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时候，恰巧遇上一位上山采药的老妇人，折腾了一宿孩子总算是出来了。
　　那日黎昕着了凉，头晕乎乎的，见找到接生的就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天还是灰蒙蒙的，黎昕觉得背有点痛，也许是夜湿露重，手心有点湿润，以为是山上晨雾也没怎么特别留意，傻愣愣的望着天，手随意的往衣摆蹭了蹭。
　　刚醒来脑子还迷迷糊糊的，待到完全清醒时，天空也淡蓝起来了。黎昕想想觉得奇怪，孩子昨晚应该是生了吧，怎么这么安静呢？于是他站起来，四处看了看也寻不到年轻夫妻的身影，自己的马也不见了，干粮和水袋落在地上。
　　黎昕只觉这对夫妻不靠谱，幸亏还知道给自己留些吃的。
　　他拾起干粮和水袋走了。
　　走了一个时辰不到就到了栖村，村子里的人见了他似乎都吃了一惊，黎昕摸摸自己的脸，果然长得人见人爱是一种烦恼啊。途径一村民的房子前，黎昕遇见了昨晚帮忙接生的老妇人，老妇人见了他甚为吃惊，拉了他进了屋子里。
　　“老妇人，你脸色看起来没有昨晚好啊。”黎昕看到老妇人脸色惨白惨白的。
　　老妇人紧张兮兮的问，“公子，你可见到昨夜那对夫妻和娃娃了？”
　　黎昕摇了摇头，“醒来的时候他们都走了。估计是避世了吧。”
　　“公子，那孩子……那孩子是妖孽啊！”
　　黎昕只觉背后一阵阴凉，又有点沉重。

　　黎昕说到这的时候望了修杰一眼，又喝了一杯水，“修杰，我这辈子，最怕什么，你该知道的。”
　　修杰见他面色不大好，点了点头。黎昕这辈子，最怕的莫过于怪力乱神。
　　“我告诉你，那时虽然我没见过那孩子长得什么样，可是光听老妇人这一形容，我整个人都毛起来了，背上全是冷汗。”
　　修杰见他手一劲儿的发抖知道他是真的害怕连忙握住他的手，“没事，没事，后来怎么了？”
　　黎昕愣愣的，“那老妇人话说到一半，仿佛看见了什么，眼珠瞪得大大的，直指着我身后，我被她这样吓到了一阵子。我回过头去看，发现后面什么也没有，老妇人却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没了气息。”黎昕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力的握住修杰的手，“我低下头看她，她眼睛瞪得老大，我被她吓坏了，然后，衣摆，我衣摆上，有血……”
　　“那，那会不会是那妇人生孩子的时候流的血不小心沾你那了？”修杰看他这神经兮兮的样子特别的紧张。黎昕特别用力，握了没多久修杰手指骨就开始犯痛了。
　　黎昕摇摇头，“我也这样想，只是一口气堵在胸腔，特别难受，脖子也仿佛被掐住了，我吓坏了，跌跌撞撞的出了房子，我，我问村民借了头驴子，想尽快回来……”黎昕觉得喉咙间干的生痛，松开握住修杰的手，又倒了杯水喝，“我骑着驴子一路赶回，可是……可是到了溪边，我看见了，看见了那对，那对年轻的夫妇……”他又扭过头望望身后，“那对夫妇，被破了胸腔，血淋淋的，那，那五脏六腑，我都看见了。那头驴好像也吓了一跳。我那时候不知道哪儿生来的勇气，凑了过去，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了？黎昕你好好说话啊！”修杰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觉得有点害怕。
　　“我在，我，我看见了，看见了……”黎昕低下头望着自己的鞋尖，“那，那，那，我看到那个倒影，他，他在我身后……人面，兽身，那双眼细长细长的，双耳还有对青蛇，他，他咧着嘴对我笑，我吓的险些尿了裤子，马上就赶回来了。幸好，幸好，他 ，他没有跟上来……”黎昕再次抬起头，却发现修杰脸色惨白，“阿杰，阿杰你怎么了？”
　　修杰脸色惨白，伸手去握住黎昕的手，“黎昕，你说，你说的那孩子，那孩子的瞳，可否是青色的？”
　　“我，我不知道……”
　　修杰咽了口唾液，颤声道，“我，我刚还想问你，你，你怎么背了个，背了个孩子回来……”
　　听他这一说，黎昕脸色也跟着惨白起来，缓慢的扭过头看向后背。只见一孩子安静的趴在他背上，细长的眼，青色的眸，脖子以下的兽身，那孩子咧着嘴对他笑。

　　end

作者有话说

　　=v=《大荒东经》：“有神，人面、犬耳、兽身，珥两青蛇，名曰奢比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