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大龙虾与天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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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炼狱关小暴动结束后的午后，庭院里的枫叶炽烈，檐下的人享用着热茶与和果子。
“好像很少跟你这样平静地坐在一起呢。”银色天然卷的男人感慨道，懒散的眸子倒影着不远处的天空，一片红叶从他面前缓然坠落。
“那是当然的呀，毕竟我们认识的时候就已经天下大乱了。”黑色波浪发的女子淡淡道，面相中透着与生俱来的柔弱气质，眉宇间却又笼罩着与之矛盾的坚定。
“说起来，时间过得真快啊。”坂田银时感慨，“一转眼，你我都是要迈向中年的人了。”
林真真白了他一眼，“抱歉，迈向中间日渐老去的只有你，真子我依旧年轻貌美。”
坂田银时被噎住了，想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侧头看向身旁女子，她几乎毫无改变，依旧是初见时的月貌华容，似花信之年。
犹记十年前，她自通明灯火之中骤然闯入众人的视野，在光芒与夜色的双重衬托下，如妖似魅，神秘莫测。就算熟悉之后，那层神秘面纱被剥落，可第一印象始终留在了包括银时在内的攘夷军的心里。‘一个美丽的女鬼’——这是所有人对她的初印象。
回想到这儿，坂田银时的瞳孔微微缩起并且抖了抖，没出息得连声音都扭曲起来，“莫非、非非你真的是鬼？怎么可能，世界上不可能有那种玄幻生物吧？银魂的世界可是高科技背景的……”为了驱散恐惧，他自行否定自己几秒前的言论，可内心却又不可遏止地动摇：
人怎么可能不变老呢？
连、连银桑我这些年皮肤都粗糙了不少哦，不再是少年时鸡蛋般的光滑了呢。毕竟平日里太阳也略微晒了一些，也没钱保养，连洗面奶都是尽量撑一年……
一模一样啊，连眉毛都没有稀疏掉一点的样子。即没有变得更成熟，也没有返老还童，如同时间被定格一般……
不是鬼，也、也是妖怪哒！
话说不管是哪个都好可怕，银桑我好怕啊……
动摇的男人不自觉地挪开了距离，一下子蹭蹭蹭移动到亭廊的最边缘而后掉了下去，“啊！”他爬起来，所在墙角不敢出来，那模样生动演绎了“胆小怕死”四字的内涵与外延。
“噗哧……”林真真忍俊不禁，苍白脸颊憋得微微泛红，“你还是那么怕鬼，真不知道世人怎么偏偏送了你‘夜叉’的名号。”
“那个啥，用夜叉当名号跟门上贴关公、钟馗是一个道理哦，能辟邪呢！银桑我不怕鬼，银桑我过去可是白夜叉，命带驱邪咒的呢……”坂田银时闭起眼睛自我催眠，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个十字架，并将之贴在额头，嘴唇蠕嗫，念叨的却是道教的咒：“急急如律令！”叫人啼笑皆非。
“如果我是鬼，你现在祈祷岂不是太晚了？”林真真眉眼含笑，“十年前你我相逢的那个晚上，你以及假发他们都已经成为鬼爪下的牺牲品了吧？”
“原来是这样吗？原来银桑我已经死了吗？怪不得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原来我早该离开这个世界，却忘记自己已经死掉的事实吗？那么，你是鬼差？来迎接我了吗？”坂田银时喃喃自语，死鱼眼空洞，张开双臂摇晃地朝林真真走去。
林真真赏了她一击飞踹，“醒醒吧白痴！我不是鬼，只是一个容颜常驻的女人罢了。”
“额？姥姥？”
“我不是天山童姥！”银桑又挨了一记。
重新坐回最初的位置，两人若无其事地继续喝茶，由于新八提供的和果子并不是很甜，坂田银时怀念道：“好想吃宇治银时盖饭和铜锣烧……蓝胖子，你在哪里？一起吃铜锣烧吧！”
“不要试图召唤跟你不同次元的主人公伙伴。还有，那种甜得要命的东西哪里好吃？不腻么？迟到最后不会像孕妇一样犯恶心么？”林真真面露厌恶。
“怎么可能腻和犯恶心？甜食是永远吃不腻的东西，糖分就是王道！”银时仰望天空流口水。
“说起王道的话，果然是大龙虾吧，来自深海的大龙虾……”林真真仰望天空流口水。
天空中慢慢舒卷的某大朵白云，在银时眼里变成甜甜圈堆，在林真真眼里变成大龙虾。
银时吐槽：“你个小穷鬼，这辈子都没真正吃过大龙虾吧？只吃过阴沟里掉出来的饱含重金属的小龙虾，全靠幻想补助，一生都在憧憬真正的大龙虾吧？”
被一针见血的林真真跪地，身形笼罩在戏剧舞台式的阴影与打光里，抬手深情呼唤：“哦，大龙虾你为什么是大龙虾？”
“……”银时内心一片喧嚣‘^&%^%$’却不知怎么吐这槽，此刻他非常希望新八在旁。
结束耍宝的林真正冷冷道：“反正不管大小海生河生，龙虾都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而且又营养，蛋白质含量高达18.9%，含有人体所必需又不能自产的8种氨基酸，以及各种矿物质。简直没有比它更神圣的美味了！”她神情近乎于膜拜，看起来下一秒就会为龙虾塑像建庙。
“切，重金属。”银桑挖鼻，“小心吃得中毒→大脑萎缩→智力衰退→变成痴呆。”
林真真再度跪地，“龙虾，你为什么是重金属的龙虾？”
“你也差不多一点把，这些年还是热衷于龙虾吗？看来在银桑我得糖尿病去世之前，还能参加你的葬礼。”死鱼眼翻了翻。
“闭嘴，我腊么爱龙虾，龙虾肯定不会伤害我的！”
“你是恋爱盲目的少女么！奔三的人了成熟点，会死的！”
“顺便一提，我最喜欢的是麻辣爆炒小龙虾，要比寻常辣三倍。”
“死得更快！”
……
一些系列插科打诨之后，坂田银时终于想起了自己找林真真喝茶的真正缘由，没错，这不是单纯的叙旧和开玩笑！
“真子，你为什么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呢？”
气氛突然变得严肃，空气微微凝滞，风还在轻缓地吹，携带着秋季的凉意。
“居然会被休闲会社的废柴社长这么问，我的设定已经Low到这种程度了吗？还不是因为运气不好，以及我跟上司们气场不合？对了，还要怪这个万恶的社会，邪恶潜规则实在太多了！”林真真不忿道，漂亮的墨瞳里闪现自尊心摇摇欲坠的残破景象。
坂田银时无视女子的吐槽和可怜相，头略微偏向一边，目光凝视着地面上蚂蚁群。
其中有一只蚂蚁落在最后，跟其他蚂蚁拉开了很大的距离，它并不是速度慢，而是轨迹游疑，时不时往东，时不时往西。而其他蚂蚁则都朝统一目标而去，轨迹笔直而明确。
‘这样彷徨的话，还不如原地不动。’坂田银时心说。
见他不说话，林真真狐疑：“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坂田银时收回视线，继续提点，“我说真子啊，不管是多么无用之人，都拥有类似‘天职’的东西，哪怕是长谷川桑，也有‘Madao’这样的天职哟~更别提流氓啊猩猩啊大胃女眼镜这些奇葩的存在了，或许他们一开始都被人当作废物垃圾，但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之后，统统闪闪发亮了起来。”
拥有看穿人心能力的男人毫不留情地指出：“你为什么总是找不准自己的位置呢，真子？”目光穿越了秋枫落叶，笔直地望入女人彷徨的瞳子里。
天职……
一直逃避着什么似拼命找也不停换工作的女人，动摇了，思维的暗区就这么被圈画出来。
以武力见长的林真真，她的天职却并不是武士……
不管怎么凶悍，林真真都不会成为真正的武士，因为她打从骨子里就不是，她是一个没有武士魂的人。打架是逼不得已，杀人也是逼不得已，不是被冒犯了尊严，就是为你死我活的形势所逼，并没有特别高尚的理由——像是为了他人、为了正义、为了XX的明天。
武力，在她心目中连工具都不算，讲真的，她讨厌暴力。虽然这种话从她这个暴力狂的口中说出来极为可笑，但却是事实。
林真真，本质上跟某无痛感的怪力酒保一样，打从心底厌恶着暴力冲突，却又总是控制不住冲自己厌恶之人暴力相向。怪就怪力气太大还沸点低。
酒保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那就是催债的与池袋最强，而林真真却没有找准，所以漂泊如同野狗。
林真真不是没有自己的天职，也并非不知道。坂田银时抓关键总是很准，他已经发现了，林真真无限失业背后的“隐情”。
生物工程。
——那让一大批学子后悔选择的专业，很多人以为它很酷炫，在不了解它的情况下就手抽选了；有的人则相信这是一个会带来前程的伟大行业，便踌躇满志地选了，却不知道其水之深，其学之奥，其工作之难找。
林真真并不是一开始就后悔的入坑的。
曾经的林真真，兴趣是培养新物种，研发创新性药物，研究古生物（虽也喜欢格斗与健身）；爱好是在大自然环境中沉睡，与花同眠，与动物亲昵；整个人与生物工程系氛围极度和谐，与教授们的相处也十分融洽，仿佛为成为生物工程师而生。
大二初，林真真出于微妙的个人兴趣，弄了个个人实验，命名为“虫族创建计划”，简称“虫创计”。
其灵感来源有三：卡夫卡小说《变形记》，暴雪游戏《星际争霸》，宫崎骏电影《风之谷》。林真真试图改造地球昆虫的基因，创造出人一般大小拥有强大力量的虫族。这设想并不算新奇，但却没有人异想天开地去实践过。技术宅林真真因过度执迷于二次元文化，而在产生这个设想，并沦陷了进去。
她并没什么毁灭世界的宏伟目的，不过是图个乐子。“虫创计”本身就携带着70％的妄想性质和30％的玩笑性质，而她则是以完全恶作剧的心态去设计并实施的，就好像小孩子在本子上涂涂画画设计出圣斗士式的英雄并且塑造模型。然而这个故事的悲剧在于，很多可怕的科研成果也是在图乐子中诞生的。
林真真玩火自焚，不小心玩出了成果，随即被强行拉入了邪－教般的科学团体“所罗门研究社”，被迫参与正式的反人类违禁研究，期间造就的怪物宛若噩梦，使她此生都不愿意再正视生物工程。
大学余下时光浑浑噩噩地度过，勉勉强强拿到证书，欢欣鼓舞地滚出学校。从未来精英到社会弃卒，不过花了两年时间。
“虫创计”毁掉了林真真的人生——至少大半。晋江江的出现无疑挽救了林真真，因为，她有此躲过了见证那恶果君临人间的机会。然而，在这个世界，她虽然好好生活着，却更加迷茫了。“攘夷”绝不是她的天职，甚至不属于她该管的事情。没有她，攘夷军的烈火依旧会点燃地球大地，名为“武士”的男人们的灵魂依旧会奏响轰轰烈烈的战歌……
天职，多么遥远、残酷而令人恍惚的词。
“所罗门研究社”第十一柱魔神“古辛”，实名林真真的人类女子，勾起了一抹歉疚的笑弧，眼神难掩孤独。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大龙虾与天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