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海湾1998》孙小乙

4、第四章 被他看到的“裸体”

　　吴一桓从家门出来便看到等在外面的李婉娴，不禁皱了皱眉：“怎么不直接进来？”虽然已经九月中旬，天气不再酷热，但此刻正午时分，阳光刺目，地面似乎都在蕴育着热气，包裹着人全身，不一会便是一身热汗。
　　李婉娴娇俏的对着他笑，抬手捋了捋额前的发：“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到了你家门前才想起来你这个时候应该是午睡刚起，想着也就一会，就在外面等好了。”
　　吴一桓转身从家里拿了瓶矿泉水出来，伸手递给她，率先往前走，见她跟上来才口问：“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到学校说不也行？”
　　他人高腿长，李婉娴快步跟了上去，边走边道：“是我舅妈昨天住院了。”说完又喘了口气飞快地道：“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就是急性阑尾炎，我爸妈都不在市里，舅舅昨天送了舅妈到医院，今天一早就出差了，晚上只有我能去陪她。”她爸妈都是属于市里林业局的，三天两头需要往各处县城去查看，只有舅舅一家亲戚，如今舅妈生病，舅舅又不能留下，走前就把照顾舅妈的事情交给了她。
　　“恩，晚上下了课在校门口等我，我和你一起去。”他们两家父母很早就相识，李婉娴的舅妈他也是认识的，小时候也“顺便”吃了一些好吃的，现在阿姨住院了，晚辈也应当去看看。他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晚上放学在路上买点东西带过去吧。”
　　“好。”李婉娴点点头，眉眼中是掩不住的开心。
　　说话间已经到了公交车站旁，看到面前排着长队，吴一桓顿住了脚步。
　　李婉娴看他停下，也跟着看向前面的人群，接着便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仔细确认后才走上前去：“穆桐玥，怎么在这里遇到你，你家也住在附近？”
　　穆桐玥有些焦急，刚才翻箱倒柜找一本教材，于是出门比往常慢了十几分钟，没想到等车的人这么多，听到声音回头，发现竟然是李婉娴，她干干的道：“你好。”面色全无友善。
　　越过眼前短袖白衣的女孩，果然看到长身而立在后面同样短袖白衣的高个男生。
　　李婉娴有点惊讶于穆桐玥的反应，和平日里见到的很是不同，不耐之色很明显，不知道自己哪里冒犯了她。她脸皮也薄，见穆桐玥不搭理她，便重新走回吴一桓身边道：“上去打了声招呼，你还记得吗？是上次咱们聚会，在汇丰楼帮我的那个女生，她也是高一的。”
　　“恩，她和我一个班。”吴一桓淡淡道。
　　“是吗？”李婉娴讶异道：“刚才她转身看到你也没有打招呼，今天她也比平时冷淡，我还以为是自己招惹了她。”说完她又笑：“不会是你招惹人家了吧？上次我一个人见到她，她可不是这样子的。”
　　其实吴一桓也奇怪她今天对婉娴的态度，看上去她不像是个不礼貌的人，上次撞了他也是面色潮红连连道歉，不过他也懒得管无关紧要的人的情绪，“我们虽然一个班，但也不认识。”
　　李婉娴心中开心于他对其他漂亮女生的不搭理，还想再问，吴一桓越过她走前，“发什么呆，车来了。”
　　穆桐玥家距离学校不远，只有四站公交，一路上穆桐玥都是面无表情的独自站在角落里，直到公交车停稳，穆桐玥才回过神来似的快步下了车，和迎上来的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一起向学校走去。
　　“哎，你看她不是对我一个人这样子。”同时下了车的李婉娴，注意看了穆桐玥一会，便向吴一桓说道。
　　吴一桓没有弄明白她在说什么，见她指了指前面的两个女生，才无奈的道：“你怎么那么无聊，还在研究这个！”
　　“不是呀，那个女生应该是她的好朋友，上次我见过的，你看她们虽然走在一起，但是穆桐玥也是一句话都不说，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语气中竟然也点担忧。
　　吴一桓知道她从小都很有爱心，因为那个女生帮过她，就一直心存感谢，可是这样关注别人的情绪是不是太过了点，“别乱七八糟的想了，估计她就是有起床气。好了，我先走了，放学校门口见。”他们高一十几个班，分了两栋教学楼，正巧两人不在同一栋，一班在更远的那一栋，说完便快步走去，此刻距离上课时间只剩几分钟。
　　李婉娴看着吴一桓走远，才向着一旁的教学楼走去……

　　吴一桓倒是说对了一半，穆桐玥确实有起床气，上了初三她因为课业繁重她便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今天也是，本就面无表情地脸再加上天气酷热，她表情可以称得上是“面如寒霜”。另一个原因则是那天在病房外听到的对话，爸爸妈妈的对话让她这几天来都在担忧……
　　感到身后的椅子被重重一踢，穆桐玥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听到身旁的谢欣正在小声的叫自己：“穆桐玥！穆桐玥！老师叫你起来呢！”
　　她第一个反应便是先站了起来，起来后一扫便看到同学和老师都瞪大眼看着自己，饶是她再心焦，此刻也面上一红。
　　数学老师敲敲黑板，叹道：“穆桐玥，刚才我问你的题目你知道吗？”
　　她憋红了脸，却一鼓作气铿锵有力的道：“不知道。”
　　自然换来数学老师不悦的脸色，接着他道：“你上来做黑板上的第一题。”
　　穆桐玥连忙从课桌里站出来，缓步走到黑板前，搜索了一支粉笔，开始盯着黑板上的白色字体认真思索起来，将身后大大小小的声音自动隔绝。
　　数学老师接着又叫了三个同学上来写后面几道题，里面竟然还有吴一桓。
　　只是略一思索，穆桐玥便举着粉笔开始仔细书写起来，很快将内容书写完毕，她心中呼出一口气转身回座位，看到吴一桓已经坐在了座位上，正低着头随意的翻着书，黑板上只留下另外两个同学还在解题。
　　这只是一道简单的函数题，但是内容正好是刚才穆桐玥发呆时老师所讲的。穆桐玥能够完整正确的而且快速的做出来让大家都吃了一惊，到是数学老师很淡定，毕竟他知道班里有两个学生是中考数学考了满分的，其中一个便是穆桐玥，女生数学这样好的很少见，所以他尤为关注，刚才讲完题便看到这个女生正在发呆，想要提醒一下她，高中数学比初中相对难得多，还是需要认真听课仔细思考，好在这孩子没有让他失望。
　　终于过了关，穆桐玥也知道自己上课时不该发呆，而且这是她最喜欢的数学课，便打起精神认真听课，自己多做了几道课本后面的练习题。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节英语课，吴一桓低头看看表，很好，两分钟，他直接收了桌面的书，扔到课桌里，侧了身子低下头去系鞋带，一抬头便看到前方飘来一张白纸，径直掉在自己刚放下的脚底。就在此时，语文老师的讲课声传到了走道的最前方，来不及细想，他便脚一划将纸带到课桌下面，直到老师走到另一方，才伸手下去捡起了那张飘然而来的映着一半黑色脚印的白纸，抬手抖了抖。
　　坐在他前面的穆桐玥也在此时低下身子四处查看，却没有看到一丝白纸的迹象，奇怪，明明是朝着身后掉落的，怎么不见了，好在自己坐的是倒数第二排……千万不要被老师发现才好……
　　捏着手上画纸，吴一桓脸上竟然泛出一丝微红。
　　身旁的陆城涛看到他拾了张纸起来，“咦”了声要去抢，被他一把收回来放到课桌一侧，陆城涛看到老师转头看向这边便摆正姿态，却仍是低声问：“一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没什么。”低声回绝，吴一桓将手里的纸放回抽屉，脑子却想到白纸上“曲线毕露“的裸体……毕竟还只是高中男生，他自小家教良好，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东西，也没有看到过女生的身体……虽然这只是张画，也足以让他有了视觉上的冲击。
　　脸上又是一阵尴尬，但很快被掩去，他抬头看向眼前的女生，见她一动不动，脊背挺直，联想到她从上课开始就弓着背埋着头挥动铅笔，还以为她在认真做语文题，没想到是在画东西！画得还是裸体！对绘画完全没感觉的吴一桓当然不知道穆桐玥正在练习绘画人物的基本要素——人体。
　　直到下了课穆桐玥才又低着头开始寻找那飘到身后的白纸，便寻不到正在焦急间，身下的椅子又被人踢了踢，她诧异的抬头看向身后，吴一桓一脸审视的看着她，接着又将眼神移开，好一会，穆桐玥被他看得脸发热……才见他面无表情的将一张白纸放到课桌上，说了句：“是你的吧，刚才捡到的。”
　　看到他拿出白纸的时候穆桐玥是彻底脸红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红……那张纸……毕竟自己画的东西确实在有些露骨，还是被他看到了……闷声到：“谢谢。”她立刻伸手去拿，却在要触到时被人捷足先登。
　　“不是吧！穆桐玥，看不出来啊，你还会画裸体！”最后的“裸体”两个字说的尤其响亮，瞬间引来了还在整理书包的几个男同学。
　　陆城涛从刚才吴一桓把白纸收了起来，就一直百抓挠心，等着机会想从吴一桓手上抢到那张白纸，果然是些惊奇的东西，他都顾不得仔细看白纸上的画，扫了一眼立马大呼小叫起来。
　　几个平时和陆城涛混在一起的的男生都围了上来，仔细看了纸上的画，全都面色尴尬起来，齐刷刷看向站在课桌内的穆桐玥。
　　穆桐玥尴尬极了，脸色更红了，她从不想将自己处在这样的位置上，还是被一群男生单独围着笑话，要知道她平时和男生都很少有交流，只除了班长。
　　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她低声道：“那是我的，你还给我。”语气中已经带了恳求。
　　陆城涛却还在笑话：“我说你一个小姑娘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想做什么？啧啧……”最后那一声啧带了些不怀好意。
　　其他几个男生本来还在尴尬，看到陆城涛这样不管不顾，也就放下心来一起起哄道：“就是，还画这样赤裸裸的……”
　　这会穆桐玥已经不再发声，她将眼神投向一旁，似是在判断要不要一走了之，随他们去嘲笑好了。
　　“城涛，还给她。”说话的是吴一桓，语气带了严肃。
　　陆城涛虽然爱闹腾，也知道要把住边，被吴一桓叫住，便也觉得没什么趣味，大喇喇的将纸递过来：“那，给你吧。”陆城涛自小是个小霸王，和吴一桓是一起长在大院里的，从小两个人打了很多架，直到吴一桓十二岁把他打倒了一次以后，两人才停止见面就打的习惯，从那以后陆城涛什么事都听着吴一桓的，大家都知道陆城涛谁也不放在眼里，只除了吴一桓。
　　穆桐玥却没有接，低声道：“你放书桌上。”
　　本就收敛下来的陆城涛听了便不开心了：“我递给你还不要？”自己这样子还东西了，这个小女生还不愿意接了！
　　“你放书桌上。”穆桐玥坚持道。
　　陆城涛又要发飙，被吴一桓一眼看过来，便乖乖放了手，又把双手举到头顶：“我不碰了行了吧！走了。”
　　“谢谢你。”这话是对着吴一桓说的，吴一桓点点头，那边陆城涛叫道：“一桓，走不走。”看了看时间，下课十分钟了，应了声便跟了上去。
　　见到众人散去，穆桐玥连忙打开书包将白纸和一堆纸塞进书包，一屁股坐进座椅里，埋下头趴在书桌上，在他面前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