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大王的春天》二十九楼

9、9 秋收

　　9　 秋收

　　冯俏心下也奇怪她爹找她啥事儿，但他的性子她也是知道的，只能耐心坐等她爹开口。
　　“俏儿，你娘去的早，这些年委屈你了。”
　　冯俏低头，心中默叹一口气，果然，每次爹和她说话，这句开场白万年不变。

　　“你年岁也渐大了，过两年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在冯家堡左右都是庄稼人，可惜了你……”
　　说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女儿这样的样貌才情就是配个威武城的公子也不为过……可爹是个教书秀才……”
　　愣是说了好半天冯俏这才会过意来，看来今天三叔家又提过继她的事了，而且她爹还心动了。

　　看着眼前这个温厚的男人，双目对她的关爱不言而喻，有愧疚，有无奈，有不舍，冯俏鼻头一酸，强颜笑到，“爹，您说哪儿的话，我觉得教书秀才挺好的，再说了，就算您是个要饭的乞丐那也是我的亲爹，谁也比不了。”

　　冯俏想起幼时父亲抱她在怀咿呀学语的情景，第一次她跑到后山去疯玩，父亲找她时那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那是她第一次见父亲发脾气，还有那一次……

　　冯俏注视着父亲，十分平和的说到，“爹，这事儿咱们以后再说，不管我去不去金城我始终是您的女儿，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冯和目光闪烁，用力的点点头。
　　夜幕更浓，星光闪耀，倦鸟归巢。

　　因为冯强的归来，冯家堡今年的秋收犒赏形式便显得格外隆重。

　　这天丑时一过，整个冯家堡都活络起来了，佃户已雄赳赳气昂昂的向庄子出发了。 随着人的动静，鸡公打鸣声更加此起彼伏。冯家从老太爷老太太到最小的智哥儿都到齐了，都换上了粗布衣裳，拎着锅碗瓢盆各行东西出发了。

　　虽说天蒙蒙亮，但都是熟门熟路的，浩浩荡荡一群人田野开进。

　　夏天清晨的田野空气都带着香甜和丰收的喜悦。

　　冯家几个兄弟都围着大哥冯强说着话儿，冯俏几个小辈儿打打闹闹的也个个心情甚好。

　　冯家田地就在冯家堡的西面，好大一片，望不到头，一行人走到庄子别院的时候也有些天光了，佃户早已下田开始割谷子了。
　　说是别院，其实就是三件大瓦房，有一间是大灶房，可以供几十个人吃饭，外面还搭着一个大草棚，另一间房暂时粮仓用的，还有一件房空着，堆着好多杉木床板。

　　这些床板就是供这几天冯家人睡的，两个丫头已经开始铺床了。

　　这三间大瓦房看上去也挺敞亮，但和隔壁的别院一比只能说相形见绌了。

　　隔壁的别院正是金城首富苏家的。他们院子不大，相对于冯家天地来说还真是九牛一毛之地。
　　但苏家院子精致啊！
　　小四合院白墙青瓦，飞檐斗拱，甚是讲究，尤其是院子里种了各种果树花草，还请了专人打理，永远郁郁葱葱，繁花似锦的。

　　尤其那桑树上的桑葚，此刻红得发紫，压的桑枝沉甸甸的坠着。
　　冯嫣隔墙望得不转眼，舔着舌头，“二姐，你说苏大哥今年还会给咱们送桑葚吗？”
　　冯俏好笑的点着她脑袋，“赶紧进去干活，小心一会儿你娘抽你。”

　　一提她娘，冯嫣立马蔫头巴脑了，不情不愿的往灶房走。

　　秋收犒赏的形式其实很简单，就是冯家人和佃户一起劳作，男人下田，女人做饭，孩子们帮忙。
　　冯家六兄弟自是从出生就接受这样的传统，如今对于他们老说，这个形式充满了回忆的乐趣，个个像回到了孩童时一样欢快，裸着袖子裤脚就下田了。
　　其实佃户也还真不会把他们当劳力。

　　对于女人来说，做这么多人的饭菜却是实打实的，还真不是容易的事，到了吃饭的点，这么多人等着吃呢。
　　于是冯老太太带着儿媳妇，丫头婆子的锅碗瓢盆忙的热火朝天。

　　早上的稀饭馒头，中午的干饭配肉配汤，晚上是稀饭配肉包子。
　　冯老太爷亲子给佃户分包子，老太太带着儿媳妇个个问候打点的，佃户们干活更带劲儿了。
　　半上午大太阳正健的时候，都在地里割稻子，大片金光的稻子全放倒了，摊在田里一排排整整齐齐。
　　晒了一个正午，到了下午边儿，太阳没那么毒的时候青年壮劳力都轰到田里捆稻子，挑稻子。

　　一担担的谷子沉甸甸的，全靠人力挑到大瓦房前面的稻场上。

　　“十四。”冯嫣在屋檐下掰着指头数着。
　　冯俏凑过去，“数什么呢？”
　　冯嫣认真的说到，“数他挑了多少担啊！”
　　冯俏沿着她指的一看，有个穿着白色开襟的后生正放下担子，脚步匆忙的又离开了。
　　“他挑的最多。”
　　冯嫣认真的说到。
　　果然，不一会儿，那个白褂后生又挑了一担稻子回来了，冯俏仔细一看，发现这后生担子上困的稻子都要比其他人大很多，但他看上去反而比别人轻松许多。
　　冯俏不由多看了几眼，这后生皮肤黝黑，肩膀厚实，虎臂猿腰，一看就是个经常干活的好手。

　　正好管家福叔过来了，冯俏就问到，“福叔，这人是谁啊，我咋没见过？”
　　如果是冯家堡的人冯俏自信自己不会不认得。

　　福叔忙得很，脚下也没停，匆忙道，“哦他牛大壮，那边山脚下独户，蛮能干活，就临时雇到庄子上帮忙。”

　　“牛大壮，还真壮。”冯嫣随口说到。
　　冯俏也并未在意，眯着眼靠在草垛旁闭目养神。
　　那牛大壮再挑了稻子回来的时候冯嫣递了一大碗绿豆汤，十分理直气壮的呼和道，“牛大壮，过来喝绿豆汤。”
　　牛大壮似乎有些意外，低着头十分腼腆的走了过去，双眼也不敢看冯嫣，接过碗一饮而尽，放下碗就匆忙离开。
　　冯嫣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气恼的说到，“这人怎么这样。”
　　冯俏无声笑了笑，继续眯眼浅睡。

　　晚上，夜幕降临，夜灯初上，庄子上热闹非凡。

　　冯俏帮着收拾碗筷出来时正看到大伯冯强在稻场牵着牛拉石磙撵谷子。
　　冯青和冯睿在旁边嬉嬉笑笑的看着。
　　另外几个兄弟和一些佃户围在旁边像是好笑的样子。
　　冯强看了看他们不信任的眼神儿，也不说话，埋头几下还真让石磙滚了起来，一圈圈的很像那么回事儿。

　　有佃户就说到，“冯大爷当官这么多年竟然还记得打稻子啊！”

　　老太太生怕儿子受累了，赶紧使眼色，让他换了下来，刘氏适时的递上井水镇凉的绿豆汤。
　　冯强便和佃户聊了起来，多是些往日的童年旧事。
　　孩子们正觉得无趣，忽然冯嫣抱了个东西跑过来，于是大家都围了过来。
　　一看竟然是一只好大好肥的灰兔子。

　　“四姐，哪儿来的兔子啊？”
　　冯睿惊喜问到，庄子里有鸡有猪的，早看腻了，这会儿看到大兔子，双眼亮晶晶的。

　　“嘿嘿，不告诉你。”冯嫣故弄玄虚的说到。
　　见没人问了，又主动凑到冯俏耳边，“二姐，你猜这兔子谁给我的？”
　　“谁？”
　　冯嫣挤挤眼，“牛大壮。”
　　冯俏一想，心下了然，既然牛大壮常年住在山脚下，抓到野兔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就因为冯嫣招呼他喝绿豆汤他就知道送只兔子，看来这个牛大壮也是个知恩图报的有心人。

　　庄子里的晚上其实有些难熬，大通铺男女各一边，一人一块杉木板子的，差不多到了戌时大家还不想回屋睡觉。

　　好在月色皎洁，外面白日一样亮堂。

　　孩子们都在院子边儿玩耍，大人们坐在稻场说话打扇。

　　冯睿挺喜欢牛的，平时在冯家关着自是见不到牛的，这会儿看到好几头牛欢喜得不得了。

　　冯博因为有事下午边儿便赶回金城了，而冯智还是个抱在手里的娃儿，冯家这辈里就他一个男娃儿了，众人自是围着他转了。很多佃户的孩子这会儿还没跟着大人回家，也在一起玩耍。

　　冯家五个姑娘合着冯睿和这些佃户孩子本来也就认得，这会儿玩的更熟了。

　　几个姑娘坐在一边说话，男孩子们围着牛棚看牛。

　　黑娃是其中一个佃户的孩子，他家专门替冯家管牛的，其中很有几头大黄牛，他十分利落的牵出一头黄牛说到，“你们知道吗，这头黄牛和我可好了，我叫它跪下驼我它都懂。”
　　冯睿说到，“我不信，你吹牛吧！”

　　那黑娃拍着胸脯说，“不信你就看着。”

　　说着他走过去摸摸黄牛的头踢踢它的蹄子，那黄牛还真像通人性似得，跪了下来，黑娃呲溜就爬到黄牛背上，等到牛站起来，他坐在牛背上可神气了，居高临下的望着冯睿。

　　冯睿的年纪正是孩子气正浓的时候，不服气的大声嚷到，“你下来，我也可以。”
　　黑娃呲溜滑了下来。
　　冯睿本来还不敢摸牛的，这会儿大着胆子去摸牛头，又对着牛蹄子踢了踢，可那黄牛无动于衷。

　　冯睿又试了几次，还是不行，他气恼极了。
　　看得黑娃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几个小的跟着起哄笑他。
　　冯睿说到，“我要换头牛。”
　　说着他就走向一头水牛，这次冯睿从地上拿了新稻草送到它嘴边，边让它吃边摸它，还没等到他踢它蹄子那水牛竟然跪了下去。

　　连同冯睿也有些惊讶，不过随即被欣喜取代。
　　他一骨碌就爬上牛背，还没来得及坐稳，那牛忽然就站了起来。
　　有孩子叫了一声，那牛像是有些受惊似得猛的往前一冲，很快走了出去，后面黑娃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牵牛绳。
　　可已经来不及了，那牛径直冲向另一边，那前面是个水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