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玄肆

1、梦

　　你，十七岁。爱打篮球。
　　风华正茂，此间少年。
　　很幸运，父母将你造就出一副好模样。脸蛋是不是好看的，你不甚在意，这似乎于你并无几分影响。你很高，劲瘦纤长的，一米九左右——这使你高兴，因为可以长久地与心爱的篮球作伴，肆意自由。
　　课桌下，少年蜷曲的长腿。老师的授课声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你原本十分努力聚精会神想要抓住这些声音，然而到达耳畔时，却零乱，破碎了。你觉得有些憋屈，开始向前伸展你的长腿。一点点挪着，伸长，再伸长。就在即将完全伸直时，脚尖碰上了前桌的脚脖。前桌没有察觉，你却立马有些羞愧而讪讪地抽回双腿，蜷好。然后，第二十六次，望向窗外的球场。

　　球场上的你是鲜活的，像良马找到了适合驰骋的草原。你的皮肤因为频繁的训练晒得黑了，汗珠顺着你疏于打理而略长的发滴落，在阳光下折射出好看的光。这光线吸引了球场边几个女孩子的视线，当然她们是不会大声为你助威的，那是只有在正规比赛时才会出现的场景，此刻她们只是望着你，捎带羞涩地窃窃私语。少男少女向来敏感，这激起了对方几个男生的不满。球场上，他们开始针对你。你的同伴看不过去，想替你出头。你只是拍拍他的肩，笑了笑，在他不经意间一个旋身就抢下了原本还在他手下跃动的蓝球。
　　毋需理会其他，你只要看见篮球就好。

　　你时常做梦。梦里的那人很像你，非常像，你一度以为他就是你。但他有白皙的皮肤，变换的发型，和千千万万簇拥着他的关注者。
　　他站在舞台上，台下是乌压压的人群，巨大的灯牌，尖锐地喊叫着他名字的声音。他笑着，明明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却说自己就要老了。他时常说出一些你并不完全明白的话。就像他眼里有光，却并未留给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分毫。
　　他是个大明星，你知道。但你并不十分羡慕。唯一羡慕的，是他有机会与你的偶像科比见面说话。就是那一次，仅有的一次，他看着科比的神情，你很熟悉，这是你一直怀有的心情。你意识到，原来已经站在了那么高的舞台上的人，仍然会去憧憬和仰望。但那近距离的仰望，却让你觉得好远好远。就像在望无妄的命运。就像你在窗台望着月亮，中间有银河流淌。

　　一个又一个梦。他依旧站在高高的舞台上。你看到，他望向了你，眼里有你还不能读懂的光。他说，我挺羡慕你。

　　你睁开眼，今天，十八岁了。
　　你坐在医院走廊，等待着体检结果。
　　身旁是你的母亲。从很小的时候，你们便相依为命。她很爱你，心疼你，她说，只要你的骨龄达标，就去走你想走的路吧。她说，一切都不容易，但我不希望你后悔。
　　你不知如何回应，也分不清现在的心情。只是你紧紧蜷起的手心又被汗液浸了一层黏腻。很快，医生带来了结果。听完，你笑得傻兮兮，露出了并不十分好看的牙龈。
　　你对母亲说，我能打职业篮球了！

　　你想到了梦中那人眼里的光。
　　你离自己的梦想又近了。
　　不，这不是梦想，你将它定义为，只要努力就能达到的目标。你不需要跨过一整条银河，多好。

　　你，十八岁。风华正茂，此间少年。酷爱篮球。

　　你知道，梦就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