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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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铃儿！”
虞铃儿扯了扯攥在手心的衣襟，见龙宿低头看她，一本正经的试图让他把称呼改过来。
龙宿秒懂。
“好好好，不是壮壮，是玲儿。”
下一秒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壮壮乖，回家后要主动与母亲认错，嗯？”
虞铃儿强忍住没翻白眼。
龙宿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维持着无害儒雅的笑暗忖，其实娘亲为小妹取得这个小名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嘛。
此刻完全忘了自己也曾嫌弃的要死。
虞铃儿默默地的抿着唇缩回温暖的怀里表示不想说话，许久，大概是觉得这样态度不太好，还是攥着兄长的衣襟闷闷的‘嗯’了一声。
虽然那音调感觉与‘哼’差不了多少。
龙宿抱着她却是一本满足，甚至面上都带了再明显不过的笑意。
记忆中的小妹总是安静的过分，旁的与她同龄的孩子都在尽情玩闹闯祸，只她不哭不闹，像个木头人似得，无论怎么与她讲话，稚嫩的脸上也难见一丝笑颜，只一双好似剔透琉璃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不言也不语的，久了，他便以为小妹是不愿亲近他，遂平日相处便也与她拉开了距离。然而再看现如今安静的窝在他怀中，显得格外乖巧可人的小丫头，心中便知，再如何，她也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现在细细想来，好似自小妹出生，他也甚少这么亲昵的抱着她，逗她，更多的时候，也只是以一个比起兄长来说更肖似旁观者的姿态冷眼注视着她。
如此说来，好像是他这个兄长做的并不合格。
心里有些堵，揉了下怀里那颗小小的脑袋，弄乱了母亲给她梳的头发。
小丫头一愣，呆呆摸了下自己的脑袋，触感有异，抬起头顶着散乱的头发怒视了他一眼，小手扒拉了下发丝，扭头，又不理他了。
龙宿看着她生动多了的模样，笑了起来。
收紧抱着小丫头的双臂，将她紧拢怀里，抱着自家小妹走向了回家的路。
身后，是一串陷入雪地的脚印，渐渐被落下的雪堆积掩盖，再不见踪迹。
……
虞夫人是等在龙家门口的。
她身形纤弱，背却挺得笔直，虽膝下已有子女，儿子也不小了，相貌却依旧年轻，如江南女儿那般温婉秀丽，只眉宇间自有与一般女子不同的稳重与精明。
她此刻面色沉稳，眼神却有些不安。
收紧拢在袖中的双手，修剪平整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她似无所觉，只看着前方的路，殷切的盼望从这条路上看到子女归来的身影，偶尔低头与身旁的侍女吩咐一两句，焦急担忧的心如海中波浪，难以平息下来。
就这么站着等到了日落西山，暮霞染遍。
当看到一双儿女身形的时候，她迎上前去，姿态优雅，却有几分急切的从长子怀里小心翼翼的接过睡着的小女儿。
她的手有些抖，却很稳，眼里已经有了几分朦胧的水色，却被她在眨眼的动作中逼退了回去。
用内力在女儿身体里小心的探寻一圈，感到她只是累，松了口气的同时心有余悸的亲了亲她柔嫩的脸颊。
小丫头因着换了个怀抱，脸上又被亲了一口，眼皮动了动，感受到抱着自己的怀抱那分外熟悉的气息，嘤了一声只下意识的蹭了蹭母亲，也没有醒来。
她睡得很熟。
看着女儿的睡颜，虞嫣一颗焦急的心也终于落了回去。
转头看了看在旁边冲她笑的极好看，眼亮亮的似乎在等待她夸奖的大儿子，虞嫣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想戳他脑门逗逗他，无奈怀里还抱着个熟睡的小女儿，只能佯装严肃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带着儿子转身进了屋。
挥退了跟在身后的侍女，一路走到女儿的房间，将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虞嫣坐在床边，爱怜的摸了摸她的额头，轻轻叹了口气。
龙宿在旁边找了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从学院回到家，再到得知小妹跑出去他去寻，他一路走来滴水未尽，即便小妹屋里只有温热的白水，他也懒得挑剔嫌弃了。
别说，这样品着，白水也是有点甘甜的滋味的。
将就着喝完，又给自家娘亲倒了杯。
端着茶碗送到母亲身边，见母亲摇了摇头，龙宿又将茶碗放回桌子上，也学母亲的样子坐到了床边，看着小妹的睡颜忍不住微笑，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抬手顺便拂开落在小妹腮边的头发。
动作很轻柔。
虞嫣眼中晕开暖色，勾唇微笑。
她哪里看不出自家儿女这次出去的改变，以往交集甚少的两人亲近了不少，龙宿看的出来很关心铃儿，铃儿也已经学会了依赖兄长。
这样就算她以后……他们兄妹二人也可相互扶持，无惧任何风浪了。
察觉到母亲目光的龙宿扭头握拳放于唇边干咳了一声，接着从宽大的袖中掏出凝晶花，递给了母亲。
虞嫣看着晶莹如冰塑般，通体剔透一色的娇嫩花朵，眼神一转看向龙宿，眼底有惊讶。
毕竟她真的没想到玲儿他们会找到凝晶花。
凝晶花长于寒地，踪迹难寻，几百年难见一朵，她本提它不过是为了安抚宿儿。
现如今真找回来……
五味交杂，最终失笑的摇了摇头，无奈间，已经有了几分的释然心绪。
虞嫣从儿子手里接过凝晶花，拈着花枝，放在鼻前嗅了嗅。
没有一点花香。
虞嫣有些失望。
在她的想法里，每一朵花都该有独属于它的芬芳，就像以往丈夫每日为她折来的一样，虽不同，却是一样的馥郁美丽。
但到底不能辜负儿女辛苦寻回的东西。
她起身从床旁的柜子底下拿出一个白瓷瓶，倒了些水进去，放到了窗边的桌子上。虞嫣微笑着看了会，方才施施然的坐回床边。
晶莹的花如天工雕刻，和着窗外大片富贵大气的红牡丹，在天边霞色的折射中，竟有种夺人眼球的易碎的美丽。
就这样将凝晶花当做装饰品了。
龙宿看着母亲的动作，颤着嘴唇，身体僵硬，他握紧了手，只觉得嘴里苦涩，心中已然明了，凝晶花此物，于母亲的病症其实是全然无用的。
那么，之前所说凝晶花能够治愈的话，完全是母亲骗了他…至于为什么，还不够明了吗？
虞嫣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轻柔的拉着他将他拽到了身边，龙宿僵硬了会，终还是随着母亲的轻巧的力道，乖顺的伏在她的腿上，任由她的手指安抚的顺着他的长发。
有什么液体濡湿了布料，滚烫的温度，转瞬间又冰凉彻骨。
虞嫣很心疼，却无力做些什么，只是动作更加的轻柔，唇角挂着寂寥的笑，眼里也夹杂着复杂的情绪，动了动唇，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一下又一下的顺着儿子的头发，直到他气息回复如往常那样。
然后她又听到了儿子闷闷的声音，声音有些沙哑，却依旧好听。
“小妹她最是依赖您，您可曾想过……她会如何？”
虞嫣动作一顿。
想笑，笑不出来，叹了口气道。
“你会照顾她的，宿儿。”
龙宿沉默。
许久，他遽然起身转向门口，虞嫣没看到他的表情，只听他说:“吾知道的，母亲。”然后就快步离开了。
顺便带走了桌上的凝晶花。
……
虞嫣看着门口出神。
其实她知道，什么奇药于她都是无用的。
她不是生病，也不是中了毒蛊，只不过是她藏了私心罢了，她终究是对不起这一双儿女，尤其是宿儿，尽管，他已经是这般的大了。
她心里一直想着，早在丈夫去世那一日，她就该随他去了。
他们之间有着同死共生的术法誓约，那时的小女儿尚还她腹中孕育，她拄着剑，满身血污，背着丈夫呼吸渐弱的身体，停下赶回家的脚步，将他抱进怀里，在蓬勃大雨中，附耳听着他几不可闻的劝哄嘱托。
‘嫣嫣，吾算过了，你腹中，是个非常可爱懂事的女孩。’
‘嫣嫣，看顾孩子，如果没有长辈照料，他们会很辛苦。’
‘嫣嫣，不要随吾一起。’
‘吾爱汝。’
‘对不起。’
‘把术断开吧，听话。’
那时是有多痛呢？心痛到恨不得将之挖出，痛到觉得下一秒就要死去，痛到了极致，痛到了麻木，濒临窒息，也就没有多少感觉了。
虞嫣一直都是一个任性的女人，就算是嫁了人也有人乐意包容她的一切，所以这任性的毛病也就一直没改过来，她不喜欢别人强迫她，也不喜欢别人命令她。
理所应当的，她没听他的话，她只是选择用毕生功力压制住了反噬的术法。
但她也听了一部分，她生下了铃儿，教养大了宿儿。
只是她终究还是那个任性且自私的虞嫣，执拗着自己的决定，不愿为了孩子们留下。
她不是个好母亲。
每每的午夜梦回，与那时如出一辙的梦境，那时她摸着丈夫闭上了眼却依旧俊美的面孔，脸上雨水混合着泪水，手不住的颤抖，呼吸愈发急促，终于哑着嗓子发出一声急促的悲呼，随即木然了半饷，眼中陡然绽出璀璨的光，她轻笑了出来。
低头贴合丈夫的脸，呢喃轻语，声音温柔绵软，就像在撒娇。
‘轩哥，你说的，黄泉碧落，永远不会丢下我。’
‘现在换我了。’
‘等我几年，你不要急着入轮回，几年后，我来找你。’
多少波折痴怨熬了过来，你怎么能让我放开？
所以，我也要说一声，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