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谢飞白

1、一章

　　那间出租房门口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有一位警察抱着一个小孩从里面走出来，外衣披在他的身上，一只手遮住了他的脸。快速地带他上了急救车。
　　谢安钻过警戒线进入租房，一股恶臭带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同组的刑警给一个口罩，他戴上并把手套套在手上。
　　房间内杂乱无章，很脏，摆了好多空酒瓶，根本就没有下脚的地方。窗户窗帘紧闭，墙壁上挂着一幅照片，照片里的男女对着镜头开心的笑着。
　　尸体就躺在房间的那堆垃圾中。已经开始腐烂了，有几只苍蝇在它上面飞来飞去。他身上的伤口令人注目，血已经结块。尸体下面的毛毯上被鲜血浸透，呈黑色。
　　调查人员站在前面拍照，闪光灯一闪一闪的，房间里忽眀忽亮。
　　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放着一堆发臭的食物，电脑和几张洗出来的照片。照片里有一个小男孩躺在地上，眼神涣散，脸上还有泪水。
　　电脑的屏幕还是亮着的，小窗口里显示着录制时间。
　　尸体，来往的人，和肮脏的环境都入他的眼里。
　　谢安感觉这个场面似曾相识，这让他有些害怕。
　　世界开始眩晕，有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和他说着什么，耳朵嗡嗡响，听不清任何的话。
　　他摆了摆手，说了声“抱歉”便又走了出去。
　　直到到了街上，他才停下脚步，扶着墙大口的喘气。
　　像是有什么揪着自己的心脏，疼的他喘不过气来。此时，谢安听到有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很害怕，谢安。”
　　“有我在。”另一个声音响起，“我保护你，林一。”
　　猛地转过头来，却什么人都没有。
　　真的是连他妈的幻听都有了。他跌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已经冷静不下来了。
　　他谁都保护不了。

　　“喂喂，谢安。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他睁开眼睛，午日的阳光很刺眼。
　　有一个男生坐在的太阳下，白色的秋季校服有些刺眼。
　　“那个林一总是穿着长袖，你知道为什么吗？”前桌的女生小声的问他。
　　“不知道。”谢安低头继续写作业。
　　“什么啊？你以前不是住他家隔壁。”那人有些意外，“我听说是不是他叔叔……”
　　手中的笔芯忽然断了，打断了那人的后话。
　　谢安抬头，阳光底下的人已经不在了。
　　“你怎么不去问问他本人？”他放下笔，站了起来，“我去趟老师办公室。”
　　那人显然有些不高兴，在他后面小声的“切”了一声。

　　被害人是钱国华，43岁，无业游民。侄子钱文父母双亡，被他领养。
　　后脑勺有严重撞击，造成了短暂的窒息，没有及时急救，神经麻痹。身上有大小不一，深深浅浅的伤口，是由酒瓶的碎片割破。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五天左右。
　　发现的人是这栋楼的房主。因为钱国华已经很久没有交房租了，她敲了天门都没人回应，所以她直接开门进去。
　　那个男孩当时也躺在地上，她以为两个人都死了。
　　联系从现场的物样，死者钱国华有严重的恋童癖，侄子钱文经受了长期的虐待。
　　电脑里有一些不流污的照片。钱国华经常浏览一个非法网站，交流有关儿童的照片。日常收入是在网络上贩卖一些虐待钱文的照片和视频。
　　电脑中还有当时录制视频。时间就在五天前开始。
　　视频中的钱国华显的醉醺醺的样子，十分臃肿。他刚开始在喊钱文的名字，把他从衣柜里拽了出来使劲的掐他脖子。
　　也许钱文的安静让他有点不爽，把他甩到地上，然后开始脱衣服。
　　钱文哭了起来，绕过他想要爬出去。
　　钱国华看到了，想要抓住他不小心踩到了酒瓶滑倒，头部磕到了桌角。
　　男孩看他摔倒，一动都不动，慌张拿起了地上的碎片往他身上划了起来。
　　血缓缓的流了出来，过了好久钱文显的平静了不少，趴在他胸口听了听，然后直接躺在了地上。
　　“死了吧。”
　　正在看视频的大家听到那个小男孩说。

　　谢安觉得没必要再去他的邻居那里调查了。他去了趟医院，当时钱文就坐在病房的窗前看着外面。
　　“你在看什么呢？”谢安问他。
　　钱文没有理他，依旧看着外面。他看到这个男孩露在外面的手臂上的伤疤。

　　林一总是会躲在学校东角的空教室里。这里没有人会来，他很喜欢这个地方。
　　窗外能直接看到操场，有一些学生在踢球。
　　谢安走了进来，他站在他边上。
　　“你在看什么？”
　　林一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说：“谢安，你为什么老是帮我？”
　　谢安没有回答，他也在想。
　　“我不想连累你一起被别人说，我就是个垃圾。”林一直接翻到窗台上坐下，微微倾斜身体看向下面。
　　谢安有些害怕他这样坐着，抓住他的手臂：“林一。”
　　“嗯？”
　　“不是所有人都是为了他人而活，我是为了我乐意我高兴才活的。我只知道我这样是对的。”
　　林一显然愣住了，然后他笑了笑说：“那我喜欢你，你知道不？”
　　“知道。”
　　林一从很小的时候就对他说过，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玩笑。
　　可那一刻却不一样。
　　有老师从窗口看到了他们，打开门喊他们过来。林一本来想说什么的却没有再说下去。

　　这起案子也算是结束了。谢安的母亲打电话给他让他回来看看他们。
　　没想到文初也在，正在和母亲聊天。
　　文初是谢安的女朋友。母亲很喜欢她，总是问谢安什么时候和文初结婚。他就笑笑而过。
　　谢安是怎么看待文初的，他也想过。文初是个好姑娘，他总是很忙没有和她独处过，她也没有抱怨过。每次看到她的时候，心里却没有任何感觉，但是他想不能辜负这样的姑娘。
　　母亲留她下来吃了晚饭，饭后谢安说正好离工作场所近，开车送文初回家好了。
　　一路上没有聊天，经过一个商场的时候，文初笑着对他说这里以前是一个公园，小时候很喜欢到这里。
　　他也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是吗？”他说。
　　下车的时候，文初没让他下车继续送她。
　　谢安坐在车里想了想忽然抓住了文初的手，文初转过了头看着他。
　　眼睛亮亮的，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我爱你。”他说。

　　“你喝醉了，傻逼。”谢安靠在椅背上，看着公园里人来人往的人们，喝了点酒他的头有点晕。
　　生日的时候喝什么酒啊，一点酒量都没有。
　　林一头枕在他肩上，闭着眼睛。听到他这句话皱了皱眉，用脸蹭着谢安脖颈，口齿不清的说：“不……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才喝醉了……”
　　这次都用上爱了呢。谢安想。
　　“谢安，你爱我吗？”他又说。
　　谢安没讲话直接把他推倒。这一推，林一的头直接磕在了长椅的扶手上，谢安又慌张的把他拉了起来。
　　林一“呵呵呵”的笑着，似乎忘记了刚刚问他的问题。“你丫的对我真好。”手伸了出来，捧住谢安的脸直接吻了上去。

　　谢安没有再去找过林一，他有些尴尬，觉得上学以后在和他谈谈好了。可是直到开学，林一也没有来。
　　他家的门口贴着警戒线。一些人在那里说那天晚上他家里这么闹人原来是害死人了。
　　他必定说过救命，却没有人帮他。
　　18岁的林一就这么消失了。
　　没有人会想起这个人，除了谢安。
　　文初走了以后他坐在车上看着外面很久，他看到有一个小男孩坐在一个台阶上望着这里。
　　谢安这几天总是能看到他。
　　他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全身脏兮兮的样子，身上还有有好多淤青。
　　他的眼睛像是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动。
　　他一直在说些什么。
　　谢安离他太远，每当靠近的时候他都消失不见。
　　他不再去看他，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