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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复生 ...

  •   萧怜昭倚着青石勾阑,微微垂首凝视这一池春水。

      水面明澈如镜,一张芙蓉面倒映其间。

      云髻峨峨,乌鬓如瀑。

      凝脂玉肤上,眉若青黛,一双凤眸顾盼生辉,眉心一点花钿,平添几分娇艳,琼鼻绛唇,无不精致。

      一截修长玉颈绵延,两弯锁骨纤细,如展翅欲飞的蝴蝶,脆弱而美丽。

      明艳中隐隐含着几分稚嫩。

      日光倾泻而下,透过飞檐斗拱和疏疏花木,照耀着她的玉白脸颊,美得惊心动魄。

      瑶华宫的满庭春光,瞬间黯然失色。

      萧怜昭慢慢伸出手,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么年轻娇嫩。

      是在梦里吗?

      她抬头四顾,此处是她出嫁前居住的瑶华宫。

      目光一顿,对上了鸣疏笑得无忧无虑的脸。

      “公主。”鸣疏声音清脆,透着小女孩儿的娇爽语气。

      面前的鸣疏,分明才十一二岁的模样,一脸稚气。

      萧怜昭鼻头泛酸,握住鸣疏的手,唤道:“鸣疏。”

      鸣疏笑意立散,面上现出几分疑惑,“怎么了,公主?”

      萧怜昭摸了摸鸣疏的小脸,又嫩又软,一片温热。

      不是做梦,她真的回到了故时。

      萧怜昭强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指尖紧紧蜷着,手心都被指甲掐红了。正要问鸣疏今夕何夕了,只听鸣疏神秘兮兮道:“公主,陛下召了虞家二郎进宫,此刻就在太极殿内,你可要去瞧瞧?”

      萧怜昭一愣。

      鸣疏歪着小脑袋,“公主,你不是一直想看虞家二郎长什么模样吗?”

      萧怜昭眸光微闪,她想起来了,自己是在龙朔二年初次见到虞世衡的。

      上一世,她和鸣疏在太极殿外,与虞世衡迎面碰上。

      虞世衡始终垂首敛眸,那次初逢,她连他的模样都没看清。

      后来宫宴上远远又见过几次,却是再没然后了。

      如此说来,自己是重生回十四岁那年了。

      萧怜昭抚了抚额,“我身子有些不爽利,虞二郎就不必见了。”

      鸣疏紧张地应道:“公主的脸色瞧着不大好,可要婢子去召太医?”

      萧怜昭摇摇头,“无甚大碍,陪我回栖凤阁。”

      寝殿中幔帐低垂,苏合香的幽幽香气弥散开来。

      萧怜昭阖着眼,思绪飘得很远。

      他的父皇德明帝,在位期间国泰民安、河清海晏,她的母后出自大魏五姓之一的范阳卢氏。父皇和母后青梅竹马,她是他们的第三女,上头两个姐姐全都早夭。阿弟比自己小一岁,自幼被立为太子。

      阿弟五岁那年,母后积劳成疾,溘然长逝。

      六年后,父皇驾崩,临终前传位给阿弟,托孤于司空崔瑀和虞道集,命二人同国舅卢铣辅政。

      崔瑀出自同属大魏五姓之一的清河崔氏,虞道集是德明帝年间的重臣,虽非出自五大望族,但帝恩深厚。

      卢家极盛,舅父卢铣同虞道集在朝政上的矛盾渐深。

      龙朔四年,司空虞道集遇刺身亡。同年,虞家被御史弹劾意图谋反。

      虞家被流放交州,父皇曾定下的怜昭同虞道集之孙虞世衡的婚约,就此解除。

      怜昭当时苦苦祈求皇弟,十五岁的帝王却没能拗过自己那一手遮天的舅父。

      后来,怜昭听闻虞家流放途经静州时,为山匪所害,全家无一幸免。

      年幼的龙朔帝见皇姐终日闷闷不乐,很快重新为她定下一门婚事。

      尚主之人,是司空崔瑀的嫡孙崔璟。崔璟行□□华冠盖京师。

      皇弟以为崔璟会是自己的良人,在龙朔年间,崔璟或许是吧。

      龙朔十年,皇弟驾崩。他去得很突然,怜昭听到丧钟鸣响之声,根本不敢相信。

      等她冒着大雨跌跌撞撞冲入太极殿时,阿弟的尸/身已开始凉了。

      阿弟没有留下子嗣,父皇的幼子萧廷裕继位。

      萧廷裕是继后薛敏所出。母后病逝两年后,薛敏入宫,一年后诞下龙子。

      阿弟登基时,薛敏被封为太后。到萧廷裕继位,这锦绣江山成了薛氏母子的江山。

      在德明和龙朔两朝贤良淑德的薛敏,终于撕破伪装,亮出自己的獠牙。

      每逢入宫,怜昭必遭到薛敏刁难羞辱,后来她索性称病,整日待在长公主府,足不出户。

      世人眼中洁身自好的崔驸马,将一房又一房的姬妾纳入长公主府,在怜昭面前,放浪形骸,恶语相向。

      身边伺候的人一个个消失,有的被崔璟打死,有的被他发卖,到最后只剩下鸣疏一人。

      而这个畜生,强占鸣疏不成,竟将自己推倒在地,撞得头破血流。

      就连自己被毒死,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怜昭心底,倏而涌出一种极致的愠怒和悲凉。

      薛敏和崔璟,这一世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幸好,如今一切都还来得及。

      上辈子端庄娴雅,虽落了个好名声,却人善被人欺,最后更是死于奸佞之手。

      这一回,怜昭只想恣意随心,至少,万万不能再嫁崔璟那样的小人。

      既然重生了,无论如何,都要助皇弟守住这萧氏天下。

      萧廷裕并非薛敏与父皇之子,而是薛敏和她的阿兄□□所生,这样身份见不得光的人,怎配执掌江山?

      父皇临终托孤的两位重臣,虞公两年后遇刺身亡,崔公在阿弟驾崩前数月殂逝。没了这二公的掣肘,薛敏母子如鱼得水,薛氏一族惑乱朝纲,淮南王萧珣起兵谋反,萧氏山河渐渐生乱。

      ...

      怜昭蘧然睁眼,眸中光华流转。

      她尚未下榻,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冲冲闯入了殿。

      是个眉目清俊的少年,着赤黄常服,配九环带,脚蹬六合靴,眉峰嶙峋,薄唇微张,一双稚气未脱的星眸正担忧地凝视于她。

      来人正是她的皇弟萧廷崧。

      “皇姊,我听栖凤阁的宫人禀告,你今儿身子不爽利。可好些了?怎得都不传唤太医?”萧廷崧面露焦急,气喘吁吁地连连发问。

      怜昭心酸极了。上一回见到阿弟,他身子冰冷,面色青白,她亲眼看着他入殓。如今在她面前的,却是活生生的阿弟,年幼的和自己相依为命的阿弟。

      眸中泪意漫涌,泪光闪烁,怜昭突然伸手,摸了摸萧廷崧俊秀的脸。

      萧廷崧抿着唇,出乎意料的,并未躲开怜昭抚摸他脸颊的小手。

      他定定望向她的目光里,透出几分不解。

      怜昭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声音轻柔,“阿姊没事,阿姊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萧廷崧微微松口气,眨了眨眼,“皇姊,我如今是皇帝,你可不能再像小时候,随意摸我的脸了。”

      怜昭宠溺一笑,“好。阿弟说如何,我便如何。”

      萧廷崧登基已经年有余,通身帝王威势渐重,唯独在这栖凤阁中,在一母同胞的阿姊面前,说话行事无忌,姐弟之间毫无隔阂。

      他意态酣然,似是叹息,似在打趣,“皇姊,你今日没见到虞家二郎,真是可惜了。”

      见怜昭神色平静,不为所动,又笑嘻嘻道:“虞二郎风度峻整,雅人深致,朗朗如日月入怀。”

      怜昭微扯唇角,“虞二郎既得阿弟如此评价,明日我便出宫,去见见他。”

      萧廷崧吃惊地瞪大双眼,怔怔道:“皇姊,除了每年的上巳和上元,你可向来都不出宫的。”

      怜昭扑哧一笑,“阿姊随口之言,你不必当真。只这春/色如此明媚,整日困在宫里,委实无聊了些。”

      萧廷崧默了默,他也想出宫,去洛水城里四下转转,可他是帝王,身边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崔虞二公对他管束又严厉,想要私自出宫,简直难于登天。

      他叹了口气,目光幽幽,似有怨念,“皇姊,你若出宫,提前命宫人告诉我,我多安排些侍卫,届时护你周全。”

      怜昭轻轻颔首,对上萧廷崧可怜巴巴的眼神,立时心领神会道: ”阿弟,你想吃想要的宫外的玩意儿,阿姊若出宫,定都给你寻来。”

      姐弟二人相视一笑,怜昭眸中温情缱绻,波光潋滟。

      这一夜,怜昭睡得并不安稳,又拉着鸣疏说了小半夜的话,才倦极而眠。

      第二日一早,薛太后遣宫婢给怜昭送来一碟樱桃。

      新鲜的果子红艳欲滴,怜昭冷眼瞧着,心底嗤笑一声。

      薛敏的礼数向来周全,她凭着那张和母后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入了父皇的眼,虽出身不显,仍被父皇立为继后,这些年来都端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架势,惺惺作态,人前待自己和阿弟比待她的嫡子还好,倒也得了前朝后宫不少好评。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皇弟殁了以后,原形毕露,狼子野心,她的儿子成了傀儡,而她,俨然有成女帝之势。

      要斗赢这个阴险狠辣的女人,绝非易事。

      怜昭让宫人们将果子分了,自己则倚在美人榻上,出起神来。

      ”公主,这果子甘甜生津,你真得不吃?”鸣疏舔了舔残余淡淡甜味的唇,双眸亮晶晶的,问道。

      怜昭笑了笑,摇头。

      大宫女绮罗迟疑一瞬,上前询问:”公主可要去清宁宫向太后谢恩?”

      怜昭唇角微翘,”绮罗,你走一趟清宁宫,替我向太后谢恩,就道我身子没好利索,不敢亲去叨扰太后。”

      绮罗依命退下。

      怜昭望着绮罗的背影,神色渐渐冷硬。

      绮罗是自己身边最讲规矩的,却落了个被崔璟毒打一顿发卖出府的下场。

      上一世,自己太过无用,不知世事,不谙人心,护不住皇弟,护不住忠心耿耿的宫人,连自己的命都护不住。

      怜昭长长吁出口气,眸底划过一丝隐秘的杀机。

      接下来半月,怜昭不曾踏出瑶华宫半步,来自宫外的消息却源源不断地流入栖凤阁。

      ”王家十二郎执意要纳漪翠楼的清倌儿凤仙儿为妾,王家家主却不允许,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市坊之内,无人不知。” 怜昭的贴身侍卫单膝跪地,恭谨禀告道。

      嘉柔长公主近来要他打听宫外有趣的事情,尤其是有关五大门阀之事。他虽心中困惑,面色却丝毫不显。

      怜昭飘忽的目光一顿,太原王氏作为大魏顶级门阀之一,非五姓和皇族不结亲,寻常官宦人家的小娘子都做不了王家的妾,遑论一个清倌儿?

      只是凤仙儿这名字,着实耳熟了些。

      怜昭敛眸,突然笑了。这凤仙儿,不是上辈子崔璟的外室么?甚至在崔璟同自己大婚前,已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皇弟驾崩后,崔璟便大摇大摆地将凤仙儿和那个六岁小童领入了长公主府。

      司空崔瑀殂逝,崔家两房分家,崔璟的阿娘病重,倒是没人能拦得住他了。

      怜昭双眸发亮,召侍卫上前,悄声吩咐了几句。

      侍卫领命出殿后,怜昭娇艳面颊上神采奕奕,显而易见,她心情很好。

      数日后,她换了身男装,风姿翩翩,好一个俊俏少年郎。

      见鸣疏看得双眼发呆,她笑着拍了拍鸣疏的小脑袋。

      ”今儿我们出宫。”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继续送出红包。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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