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时光里来》艹日月

2、初恋与小小少年

　　直到他六年级，我高一。

　　高中生活苦不堪言，只有大休才有玩的空档，一到休息我就躺在家里懒得动，他就跑来找我，笑我天天累的跟死狗一样，却还是不忘给我带好吃的。

　　那年他抽条儿似的长，隐隐约约快要跟我一样高。

　　爱好突然变得广泛起来，素描国画练散打和跆拳道，最震惊的是在某个大休他竟然抱着把木吉他来我面前摆弄，声调好听，他哼起歌的声音微微有些变声，我那时候一心一意把他当弟弟，心里有点小骄傲。

　　高二那年，他升初中，到了我们学校的初中部。

　　不知不觉中长得比我高了半个头，喜欢上居高临下地揉乱我头发，忘了从什么时候已经不再喊我姐姐了，取而代之的是，“哟，矮子！”，我一生气就呲牙咧嘴的拍他一巴掌。

　　有了这免费的劳动力之后我就放弃了自力更生，每天蹭他的车，春江路上一路是法国梧桐，阳光从浓密的树叶间隙里细碎的投泻下来。

　　每天放学都能看见他推着单车在学校门口等我，白衬衫黑领带，书包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干净而温暖。

　　这时候我就在旁边闲逛一圈，买上一堆小吃抱在怀里，跳上车晃着腿在车后座吃的不亦乐乎，伸到他面前晃悠却不肯给他。

　　校门口的九制梅子可真好吃，酸甜可口，回味悠远，林子恬我就是不给你略略略。

　　他在前面卖力的蹬着单车侧过脸骂我：“司涵，你再这么吃你就吃成猪了！我看以后谁还要你！”

　　我在后面悠哉悠哉的堵他：“啧啧啧，皇上不急太监急，反正不嫁你”。他气急就故意把车蹬的歪歪扭扭，我坐不稳就吓得一把抱住他的腰，他就在前面扑哧笑出声。

　　“林子恬你好好骑！”

　　晚风将他的衣服吹的鼓鼓囊囊，像是桀傲的少年缓缓张开了他的翅膀，我的裙摆也跟着飞起，夕阳将他身上蒙上一层暖光，他侧过来的脸隐隐长开有了小少年的模样。

　　也就是那一年我迷上了我的小学长简阳，学校篮球队的，人长的帅气阳光，成绩又好，我那十六岁的少女心蠢蠢欲动。

　　年少时候的喜欢真是简单，幼稚又深刻。

　　遇见初恋的那天，南方的小城里下起了雪，在我险些跌倒的时候他如天神降临般出现在我面前扶住了我，抬起头他对着我笑，那笑容明明晃晃，那身影高高大大。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在我满是憧憬的少女时代里，简阳就这么恰到好处的出现在我面前，爱情的小火苗蹭的一下窜起，就此轰轰烈烈一发不可收拾。

　　那时候我只记得简阳的那一笑和他手上传来的温度，而现在回想起来最清晰的竟是原本脑海里模糊的林子恬的身影。

　　那天早上抖抖缩缩的从暖被窝里爬起来穿好衣服，打着呵欠拉开窗帘，便看见外面还未天光大亮的城市里一片雪白，而天空中仍在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

　　作为一个没见过几次雪的南方姑娘，我自然是兴奋至极，瞬间清醒。麻利的洗漱吃饭背起书包就往外跑，哐哐哐的跑到楼下敲林子恬家门。

　　“走了走了，外面下雪了，我们快点走吧，路上还能玩会呢！”

　　“林子恬你快点吃啊啊啊，要不我不等你了”。

　　“快点快点快点！”

　　林子恬抬起他那双狐狸眼无奈的瞟我，三两口把剩下的包子吃完，就进房间里换衣服拿书包，临走还不忘把桌子上的牛奶给喝了。

　　边换鞋边说：“行了行了，跑什么跑，没见过世面的矮子”，我忍不住回头瞪他一眼，“快走！！！”

　　刚出楼道一阵风裹挟着雪花而来，冰冰凉的冷气，林子恬搓搓手：“这地上这么滑，我们走着去吧。”我乐得路上可以玩举双手赞同。

　　还没走出院门口，身后传来叮铃叮铃的车铃声，我回头一看裴靖骑着自行车歪歪扭扭追了上来。

　　“裴靖你可真是不怕摔，这天还敢骑车去。”我看着全副武装的他忍不住道。

　　他摆摆手一脸急躁地说：“我昨儿个打游戏睡晚了，数学卷子没写，这不赶着去抄呢嘛，你快把卷子给我”。

　　我从包里翻出来丢给他，这混蛋立马拿着就跑，临走还不忘丢下一句，“林子恬，你带着司涵小媳妇慢慢走——”

　　我蹲下来抓起一把雪就往前面跑，使劲朝他身上扔去，我呸，你才小媳妇，你全家都小媳妇，下次再给你抄我小狗。

　　林子恬在后面看着我呲牙咧嘴地没有说话，回头望去，他站在不远处灰蒙蒙的雪地里，雪花簌簌在他头上身上落下，衬得他雪白的容颜甚是好看，脸上是若有所思的模样，眼里的情绪我看不分明。

　　彼时他没想明白自己那时候的心情。
　　而我也不曾明白他眼神里的含义。

　　我跺跺脚搓搓手在前面喊他：“你愣着干嘛呢还不快走”，他轻轻一笑：“小矮子，我走都比你跑得快。”瞬间表情变幻仿佛刚才那副深沉的模样是我看花了眼。

　　天气真冷，我呵着气继续和他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身体被掰过去，林子恬一脸酷酷的把围巾摘下来在我脖子上乱围一气，呼，真暖和。

　　他离我那么近，长长的睫毛上落下的雪花慢慢化成了小水滴，亮晶晶的，我欣慰的想，这傻弟弟竟然会疼人了。

　　就在这天我与林子恬分开后，在高中部的台阶前与简阳相遇，干柴烈火轰轰烈烈。

　　我偷偷跟在学校里混的风生水起的裴靖打听，裴靖一脸嫌弃的看着我，你不会是看上简阳了吧，身边小姑娘可多了，啧啧啧你这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柴火妞没机会的。

　　他是简阳，校篮球队的主力，三年五班的学长。

　　我跑去看他的每一场比赛，害羞的去给下场的他送水，而他也渐渐注意到了我，那个总是红着脸出现在他面前的小女生。

　　某天大休放假他出现在了我们班门口，在所有人的起哄声里叫出了我，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到了学校楼后的小花园，跟我说我喜欢你，他脸上带着跑动而出的汗水，一脸紧张的看着我，连耳朵尖儿都泛着红。

　　于是顺理成章的我们就在一起了，呸呸呸，裴靖你个死基佬你才没机会。

　　那天下午我忘记了林子恬还在等着我，在我一脸开心的和简阳偷偷牵着手往外走的时候，我在门口看见了林子恬，他手里还举着给我买的糖葫芦。

　　而下一秒他看到了我和简阳，视线落到我们俩牵着的手上，脸色晦暗不明，然后他把手上的那串山楂果一丢，骑上车就走了。

　　当时沉浸在初恋的幸福里的我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只以为他是生气我耽误了放学这么久的时间，看见他回去我就开开心心的和简阳约会去了，在路上简阳牵着我的手问我，他是谁，我骄傲地笑着回答说他是我弟弟。

　　晚上回家抱了巧克力去哄他，小孩儿一脸冷淡的不愿意搭理我，在那以后很多天他才停止对我的冷战政策和讽刺挖苦，我们俩才好长一段时间后才回到从前那般。

　　那时候我和简阳很好，我们俩一块去食堂吃午饭，偷偷到没人的地方说悄悄话，我们分享同一杯奶茶，我们一块看同一本书。

　　我陪着他在放假的时候去图书馆看书，我去看他每一场球赛，他在篮球场上帅气的投进一个好球，冲我摆摆手比个胜利的手势开心的笑。

　　林子恬对我的恋爱史丝毫不感兴趣甚至是讨厌的，每当我抓着他唠唠叨叨的时候总是一副臭脸看着我，“矮子我不听！”

　　在我屡教不改的前提下，一次又一次地冷着脸骂我没眼光。

　　然而好景不长，在我高二下学期这事就被捅了出来，轮番叫家长外加花式批评，在老师家长眼中我们俩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人，快高考的他更是被骂的狗血淋头。

　　我爸我妈把我锁在家里关禁闭，林子恬偷偷地带着巧克力和AD钙来看我，我以为他是跑来安慰我的，却没想到他却是来劝我分手的。

　　我受不了这么多年来在我身边的他竟然不能理解我，我受不了我的好弟弟竟然这样对我，我歇斯底里地同他争吵。

　　我被爱情迷了眼，我被猪油蒙了心，想到这里我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林子恬你算什么，你凭什么管我！”

　　“你只是我弟弟而已，你凭什么来说教我！”

　　“林子恬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你走！”

　　林子恬的脸色在我不经大脑的话里渐渐阴沉，到最后他面色阴郁地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跟我说，“司涵，对啊，我只是你弟弟而已，我有什么资格来管你。”

　　门哐当一声被砸上，我在房间里哭的快要喘不过气。

　　我看不到他眼里的愤怒与失望，我也看不到他攥紧的手心早已一片血肉模糊，我不懂他对我的好，我只是陷在了我那可悲又可笑的爱情里。

　　我和简阳的爱多坚定呐，在老师家长的镇压下，在与林子恬闹翻之后我们还是在一块，偷偷的，地下的。

　　与林子恬的关系冷了起来，每每见到，他总是一脸冷淡地走过去，我有心重修旧好，可是看到他的样子就不知道如何开口。

　　想起他反对我的模样我就生气，我喜欢简阳，简阳也喜欢我，为什么就不同意。

　　而那时，我有简阳，为了我的爱情我眼里看不到其他人。

　　我妈和秦阿姨看着我们俩这样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到底也没说什么。

　　就在我以为我跟简阳我们俩能地久天长和和美美的一直在一块的时候，现实给我狠狠的来了一巴掌，他高考完后那个暑假我们俩就分手了。

　　他落榜了，准备复读。

　　好像终于认清了前程于他才是最重要的，并且觉得是因为同我在一起才耽误了学习。

　　他要转学了，去二中。

　　放到现在我可去你妈的吧，微笑脸。

　　分手之后我抱着裴靖大哭了一场，我觉得我的小姐妹肯定能理解我的少女心事，可是裴靖这厮在陪了我三天，各种循循善诱加开导之后就决定给我放弃治疗了。

　　我难过啊，我还是哭，他不来陪我我就自己坐屋里哭。

　　门吱呀一声开了，是林子恬，我看见他我就更委屈了。

　　我为我匆匆结束的初恋而难过，我也为他终于肯理我而暗自松一口气，于是我就变本加厉哭得更厉害了。

　　林子恬冷着脸走过来，我一下子就抱着他不撒手地继续哭，鼻涕眼泪的一气往他身上蹭，边哭边冲他嚷嚷，那么我和简阳我们怎么就这样了呢，明明就是他要跟我谈恋爱怎么就怨我了呢，林子恬你为什么这么久不理我啊，林子恬你不能不理我。

　　我委屈超委屈。

　　然而这次林子恬破天荒的没凶我，也没开口骂我，他只是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背，也不说话，我破天荒的从这里面读出了一丝体贴的意味，哇，还是我们恬恬对我最好了。

　　哭累了我就抱着他沉沉睡过去了，梦里有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轻轻扫过额头，带着安定人心的作用。

　　门被轻轻合上，脚步声渐远。

　　后来大二那年在街上碰见简阳，相逢一笑泯恩仇，我俩随便聊了聊，他感慨地跟我说我那弟弟可是真狠，我才知道当年林子恬去找了简阳并狠狠地把他揍了一顿。

　　由此可见我们恬恬真男人，能动手就不逼逼。

　　至此，我的初恋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