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世界》医式

50、此生不入白云（终）我要去看看

　　生灵是天地精元化生而来的。只要是存在世界上的生灵，都必须吸取精元。不管人也好妖也罢。人类离不开精元化生的空气、水，甚至是孕育而来的食物；妖同样也离不开。只是普通人和动物都只是单纯的生灵，只是个生命体，不会像那些先天禀赋之人或妖一样会修成灵体，拥有异能，进而拥有灵力。
　　阿莫知道边溪生死界外那终年终年不散的迷雾就是那些为了生存，执着的，不肯放弃一丝希望的生灵。只是因为执念，因为吸取不到干净的精元，他们慢慢迷失了自己，失去了神志，变成了人类口中的恶灵——妖、怪。
　　阿莫也看过无数他们为了吸取干净的精元去撞生死界，最后却死在界上，有的只剩下一缕青烟，一缕不知道还有没希望重聚的妖魂碎片；而有的却归于虚无，再也不存在。
　　但阿莫跟着心底的声音来到白云的最东边——生死界边上，她还是被震惊了。不是因为她面前有多少挣扎的生灵，而这里和之前看到过的有一点不一样了。
　　这里竟然有一颗比起它周围其他梧桐树都大很多很多的发着光而且还是覆盖着橘红色叶子的“梧桐树”……
　　随着阿莫越靠近那颗“梧桐树”，环绕在空气好像越发的静止流动了，就连声音都逐渐变小。
　　不能踏气了？
　　前面隐约有东西在指引着她，牵引着她慢慢的找到正确的方向。
　　阿莫是夜里离开草屋的，看时间此时差不多是太阳刚升起，按道理说这时她是看不到任何光亮的。因为每到晨昏交替之际阳气沉降，阴气上升，届时整个白云都会被一团浊气包围，外面的光基本很难穿过黑幕。所以不管白云清还是边溪，一到昼夜交替之之际，白云都会笼罩在阴暗之下，彼时都是靠一个个月华石点亮的。这是因为唯有月华石发出来的光不畏惧被阴气包裹的黑暗。
　　但在这里，太阳升到那颗巨大的树梢，可以看到天边微露蛋白。在这里可以看到黎明揭去夜的幕纱，露出透着生机的早晨。
　　等阿莫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那颗巨大的梧桐树底下了……
　　阿莫看着落在她脚边的树叶，这树叶竟然泛着微光。她微微着皱眉，弯下腰拾起了一片，这是……
　　扶桑树，竟是上古神树！
　　相传上有扶木，柱三百里，其叶如芥。
　　难怪看起来像梧桐，却这么大，也难怪这里会有光。
　　日出于扶桑之下，拂其树杪而升。扶桑，扶桑也就是太阳扶着桑木升起的地方。这个世界上哪都可以看不见光，但唯有扶桑扶之以光，是唯一一个绝不会被黑暗吞噬的地方。
　　阿莫抬起头看着这好似遮去天地的树荫，你让我来这儿是因为它吗。
　　阿莫不知道怎么求人，她只能想着以前樊生拜托别人是怎么做的。她朝扶桑树拱了拱手说:“上灵扶桑，晚辈樊莫有事相问”
　　…………
　　没反应？
　　阿莫看着没反应的大树，心里总算是知道什么叫“着急”了！
　　以前她只知道樊生莫可急忙忙的抱着她逃亡，可是她从来都不曾理解为什么他们要和时间赛跑，就算被那些人追到，不过就是被抓住，不过就又是消失一次罢了。又何必着急，何必烦恼呢？
　　那是因为她当时还不懂珍贵的东西如果不及时抓住，那就会彻底的失去的感觉。正因为樊生莫可一开始就把阿莫当成自己的珍宝，他们要跟时间跟人赛跑，如果不急，那他们好不容易护下来的宝贝就会不见了！
　　但随着时间流逝，阿莫心里装的东西越来越多，也有了不愿意放手的东西……她早就不是当时无牵无挂的阿莫了。
　　此刻她跟着安言的提示来到了这里，本以为会能见到樊生莫可，就算见不到活人，但魂魄总该能见吧！不然让她来这里是为什么。
　　阿莫和安言一样就算是心里有百万思绪，也绝不会露于表面，不是不能，而是他们不会。时间一长，就连情绪都会深埋心底，除非是心尖上的人，否则怎么可能对他人表露！
　　可是就算是安莫脸上没什么表露，但从阿莫开始就围着扶桑树绕圈走的时候，细心一点的人就可以猜出一二了。
　　当阿莫绕着扶桑树走到一半时，她突然停下了……
　　这是什么！难不成……
　　为了看的更清楚，阿莫快速后退，与此同时踏气飞上半空。
　　原来如此！
　　一踏进这里阿莫就觉得奇怪，一开始她以为是这个大到不像人间之物的树，露出不符合常理的光。
　　可它竟然一半在生死界外，隐于黑暗之中；一半在生死界内，立于微光之中。更不可思议的是在扶桑树荫之下所笼罩的范围内竟然无一丝空气流动。难怪一进来她就不能踏气了，也难怪这里纵然有阳光却安静的可怕。仔细观察才发现每片扶桑叶并非飘落下来的，而是笔直坠落的。
　　这竟是颗“死灵”！难怪不能回应自己。
　　但这颗“死灵”却并非真正的死去了。它还能生长，还能发出光芒。可见它只是在沉睡，如果来人不是命定之灵，那它会永远沉睡下去，同真正的死灵并无区别。
　　阿莫一边抚摸着扶桑树，一边呢喃着:上古神树？死灵？命定之灵？
　　阿莫突然坚定的拍了拍扶桑树干，既如此，那只好来问问你，我究竟是不是这命定之灵。
　　阿莫注视着扶桑树不动，脚下却生出一圈圈气波，从细小波光，到如柱状般的气波从脚下生发，最后源源不断的霸道的冲向扶桑树:“上灵扶桑，听吾之令，醒过来！”
　　原本扶桑树下静止流动的空气，竟然开始出现了裂纹。
　　越来越大，到最后随着一声气波冲击的巨响，嘣！
　　阿莫听到了风从耳边吹过的呼声，听见了草丛里蟋蟀的叫声，也听到了一声从远古传来的苍老的呼唤:“主人，许久未见，您可还好？”
　　阿莫知道世间有的生灵会把孕育他们，或赐予他们生命，或保护他们的元灵具体的说是某种力量称呼为灵主。就像白夜和安言，白夜称呼安言为主人。纵使阿莫生而知之，但是她自认为自己并非什么善良的元灵，自然就没什么从属之人了。
　　这种类似契约的关系，一般来说除非一方消亡才可能解除，所以认错灵主这种问题几乎不可能发生。尤其还是这种上古神灵，认错灵主的可能性怎么想都是零的。难道是安言救自己时的灵力与自己的混在一起，所以刚苏醒的老树一时分不清？
　　“我并非你的灵主”
　　扶桑树既不肯定阿莫，也不否定，只是树梢轻轻浮动，像是慈祥的看着阿莫的老者:“主人，不知今生您可有了自己的姓名？”
　　阿莫听见这神树还称呼自己为主人，那知道自己真是想多了。既然自己能唤醒它，那是它灵主其实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毕竟自己忘记的事情又何止一颗扶桑树。
　　每一次的重生，她都如轮回转世的凡人一样，前世尽忘，今生重来。只是她比那些凡人不幸的是前世的种种事她记不清，但是那些经历过的痛楚却一直清晰。这也是她每次重生之后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是多么的“抢手”。
　　“樊莫。今日唐突唤醒找上灵，也是为了赐予我姓名之人，还请上灵帮忙。”
　　扶桑树突然欣慰的说:“主人您不一样了，才短短30年您就学会了人间礼仪。”
　　“30年前？我今世曾见过你？”
　　老树忽然叹了一口气:“是啊，那时候您才刚刚重生，那两个人抱着您来到我身边”
　　阿莫记得30年前为了逃离那些人，樊生莫可听说白云的人生活的很和平，所以决定去白云，但是从小生活在底层的二人并不清楚整个白云是被生死界包围的，外人根本进不去。
　　当时他们三人刚来到白云边看到生死界时樊生莫可差点就崩溃了:“那时，是你为我们开的生死界？”
　　扶桑突然愧疚的说:“那时小神并未苏醒，并不能为主人您打开这生死界”
　　“嗯？那……”她可不记得刚苏醒的她就有打开这两百年来凝结了白云众多灵力的天才之作的力量。
　　“是主人您自己。”
　　还没等阿莫问出自己的疑惑，扶桑树就突然笑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一样:“那时主人打开的并非是生死界，而是小神的通灵门。”
　　“通灵门？”
　　“是的，主人您当时并未有对抗这生死界的能力，唯有小神的通灵门对您并无阻碍。”
　　“那时主人虽未有过往记忆，自然也不会唤醒小神，可是当时主人对于小神这所属之物可是一点都不客气的，您一下子就打开了通灵门。小神当时虽然未苏醒，但是对周围的事物发生发展还是能感应的到的，尤其对当时这开门的撕扯般的感觉到如今都记忆犹新啊。”
　　阿莫仿佛听到了这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树在向自己撒娇抱怨？
　　“我……不记得了”
　　“主人不记得也不奇怪，当时主人灵体初生，强行打开通灵门已是很勉强了，所以当时您打开门后便昏了过去，想必这30年来您生长很慢吧，此刻看您竟还是十几岁的小孩模样。”
　　“原来如此”阿莫此刻才想明白。
　　她自己是知道自己怎么说也是个宗气而化的元灵啊，怎么会长了几十年，还是一副发育欠佳的模样。毕竟灵体不稳，不管你你有多大的灵力，终究会承受不住的。原来当时就被力量反噬了。
　　传说天下之高者，扶桑无枝木焉，上至天，盘蜿而下屈，通三泉。这三泉便是神界、冥界、人间。故而扶桑亦是通往三界来回的中介之处。也难怪它那么笃定自己是它的灵主，扶桑通灵门可是只有扶桑之主才能开启的。
　　阿莫低着头:“通灵门，通三泉，既如此，冥界你……”
　　还没等阿莫问出口，扶桑老树就断了阿莫的想法了:“主人，您所寻之二人，并不在冥界，就算您去了冥界亦找不到，还会有损您此刻刚恢复的灵体。”
　　“不在冥界，那在哪？他让我来这不是去冥界，那又为何让我来寻你！”
　　“主人所思之二人此刻并不存在三界之中。他们早已...”后面的话扶桑知道自己不说出口，他此刻的小主人也是能明白的，只是放不下罢了。
　　阿莫一直低着头，只是垂下的紧握的双手细微的颤抖着，她其实是知道的。元气本就存在三界之中，如果生为元气化生的她都感觉不到樊生莫可存在这三界之中，那就没人可以感觉的到了。
　　只是她不相信，他们能有这能力让一个人消失的干干净净。谁都没有这个能力，连神都没有！
　　她一开始能离开樊生莫可，是因为她觉得就算他们出事了，顶多也就是让魂魄分离破碎，碎成什么样都没关系，因为她有的是时间和能力，在这些碎片消失之前把他们重新聚集起来，然后再把完整的魂体送入轮回，等他们轮回后自己再跟着他们，保护他们，反正自己时间很多。
　　可是当她在三界之中感受不到他们一丝魂魄的时候，她一瞬间被愤怒、震惊，更多的自责淹没的彻彻底底。
　　唉……
　　活了那么久的上古神树竟然因为它的灵主再一次叹了一口气: 毕竟现在还是个孩子，纵使经历的痛苦未曾消失，但是她一直都只是个来不及长大的孩子啊。本来就什么都不懂的人，如何去承受两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给她比神祗还沉重的爱。只是那位看着温柔，其实也是个狠心的人，他希望阿莫知道一切，面对一切。
　　“主人，那二人从一开始能救下您就是立下的死誓，纵使是那位都不可能救得下他们一魂一魄。”
　　阿莫震惊的看着这发出淡淡悲伤的老树:“死……誓？”
　　“封家的死誓？”
　　“是的。三十年前他们把您带过来小神的身边，小神当时看见他们周身都是淡淡的灰色气蕴，那是他们慢慢消散的魂魄。”
　　封家死誓，是以魂魄为代价向上苍借力，完成你想做的任何事。但死后魂魄将归于虚无，用以弥补当初你借的力量，谁都没办法把他们留下。
　　是啊，神是没有本事让一个人消失的干干净净的，但这世间还是有一个人能做到，那就是自己。
　　重生只要你不放弃自己，那就不可能消散。但只要自己放弃重生，那就会归于虚无，再无生的可能。
　　难怪他们那时会和自己打赌说自己有办法救出自己。阿莫是怎么都想不到，竟然真的有人放弃重生的希望去救一个认识才几个月的小孩。这是就连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啊。
　　她不担心自己会死，因为她知道不管多久，自己终会重生。她也不担心樊生莫可会死，因为就像那些飘散在空中不散的妖魂碎片，只要他们都在期待着重生，那他们就还有机会。
　　只是此刻的阿莫还不懂能让一个人放弃自己的理由除了漫长的没有未来的时间，还有一个是刻入骨髓的深爱。
　　樊生莫可一开始就把阿莫当成自己的孩子，是自己刻入骨髓的珍爱，是他们不惜任何代价都要保护下来的未来，不过就是自己的生命而已，又有什么不能放弃的。
　　阿莫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竟真是一丝一缕都不曾剩下啊……有什么值得的”
　　直到此时阿莫耳边隐约回响起莫可对自己说:我们去看天山新月，封丘清野……后面是什么来着，记不起来了……。
　　扶桑老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悲伤的主人，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答应那位让她体会人间的七情六欲是不是真的是好事。
　　但既然答应了那位开始了，就断然没有回头的道理了。
　　突然，大风刮过，整颗扶桑树都晃动了起来，带起来空中流动的微光，把阿莫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霎那间，阿莫呆住了。她看到了那句一直想不起来的绝美风景。
　　阿莫伸出手想去触摸，可是她还没碰到幻想就消失了:“这……是什么”
　　此时风带来一声从远古而来的回答，但此刻这声音却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动人心弦，又如此的熟悉:“我们去看天山新月，封丘清野；冥河流萤，蓬山青鸟。还有……”
　　阿莫忽然接上:“还有无境的无尽极光，寰宇的苍茫云海；南明的千尺寒冰，崇山的万仞灵石。
　　”这些话仿佛应该是刻入灵魂的。
　　话落，音散，风定……
　　“主人，你可好？”空中再次传来扶桑苍老的声音。
　　再次抬眸后，已是最初的清澈。
　　扶桑老树看到了，它的主人眼里虽然还是十分不解，只是那份迷茫已经没有了，反而还多一份坚定。
　　“扶桑，开门，往三泉。我要去看他们口中的世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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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太长了，不知道乱不乱，但是是时候出白云了。新篇看什么时候有空再写了。(??ω??)??
此时的扶桑老树应该是希望它的主人能:
洗昔时离情苦，解来日三泉意；
数尽神州万里，通达天元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