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世界》医式

48、此生不入白云（二）

　　那年她看起来还很小，站在寒冰铸造的牢笼里看着血色染红了天空，刀剑揭开了深埋的真相，刺破一个个虚假的面孔。一个个恶鬼般的人向她冲过来，却又一个个被斩于刀下，拔剑时带出来的鲜血有时还会溅到莫可刚为她做的新衣裳。
　　她知道这不是她第一次经历这种场景，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她不在乎那个人最后是否守住，她也不在乎后面她要面对的是什么，这些……到最后都会消失，不值得她去在意去记忆。
　　只是她不懂，为什么那两个看起来那么羸弱的凡人也要拼尽全力跑向她……
　　她看着他们惊险的躲过一次次砍向他们的刀剑，看着他们互相扶持着前进，小孩突然想知道这两人为什么也要参与进来。所以当他们躲不过去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帮助他们走向自己。
　　那个人守不住了，他捂着流血的伤口，站不稳了，只能靠在拦住阿莫的牢笼上，笼外的人杀红了眼，谁也没注意到那个依旧站着挺拔的身影，其实已经伤痕累累，再多一剑，他便倒了。
　　可能是因为那个人生来就是亡命之徒，就算是他只是看起来还好，但他拼尽最后一口气的力量也是足够令人畏惧的，所以其他人都不敢轻易接近他守护的那片天地。
　　可是为什么你们还在靠近？
　　20米……
　　10米……
　　5米……
　　“孩子，你没事吧”
　　樊生拿着那把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长枪挑开挡在小孩面前的尸体。而莫可的眼神充满了担忧，不带一丝一毫的利益。
　　“生哥，你看他”莫可指着靠在一边的人。
　　“他快不行了，我去拿钥匙，孩子别怕，我这就放你出来”
　　“生哥小心”
　　疯了吗？两个没有任何灵力的凡人？就算那个人再怎么受伤也不是你们能杀死的。
　　小孩不关心那人的死活，也不想关心这两个人的性命，可是她不懂她最后为何会说出:“别去，会死。”
　　莫可温柔的看着阿莫清澈却迷茫的眼神，伸手轻轻的揉了揉阿莫的头发:“没事，我们有办法。”
　　小孩心里不懂，为什么？你们救我想要什么？也是要我的力量吗？
　　小孩看着莫可有些起皮的嘴唇一开一合的说:“孩子，我们做个约定，我们拿到钥匙你就跟我们走好吗？”
　　小孩本来垂放着的双手微微揪紧被鲜血溅红的衣摆，为什么要和你们走？
　　“只要你不嫌弃，我们三个人离开这里，我们去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去哪里，去做什么？
　　“听说天山的新月，封丘的清野很是好看，我们到时候也可以去那里，去看看外面的风景”
　　“也可以去我和生哥的家乡登临城，那里很好看的，有金玉堆砌的屋子，有宝石铺就的小路”
　　“还有我们也可以去梧桐林，听说那里都是很好看的花，很新翠的小草，还有很大的树呢”
　　……
　　莫可突然握住小孩的手:“所以跟我们走，好吗？我们会保护你的，会给你一个家，不会让别人再把你抓住。我们……一起走吧，孩子”
　　后来，樊生把钥匙拿了回来，打开关了小孩四个月的牢笼，一把把小孩抱起，拉着莫可一起离开了。
　　他们离开的第一年，为了躲避追杀，为了能跑的更远，更远，樊生莫可轮流抱着小孩不停的跑。有时候为了跑的更远，他们遇到赶集的商人，就带着小孩躲在车箱后，在被人发现前就抱着小孩离开。他们也会遇到送货的渡轮，他们这时候躲进货仓，跟随着大海漂流。
　　他们也有差点躲不过的时候，为了隐藏气息，他们去过地渠阴沟，也去过废墟荒塚。
　　他们也有在某个地方定居的时候，却在被找到前抛弃一切，抱起小孩片刻不停的就离开了。
　　就这样，他们不停不停的换地方，但是樊生莫可抱着那孩子的双手却从来没松过。
　　后来，他们等来了新旧交替，等来了新家主上位，樊生莫可抱着小孩高兴的说:“孩子，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了。”
　　也是那年，他们抱着小孩穿过山川平野，避开千妖百魅到达了梧桐林。
　　那天，她听见他们说:“这叫生死界，界后面是一个叫白云的地方。听说那里的人很好，也没有那么多战争，我们去那里生活好不好。”
　　好。
　　那天，她还听见他们说:“孩子，你还没有名字，愿不愿意我们给你取啊”
　　“叫什么好呢？”
　　“樊莫吧，你是我们的希望，我们这一生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了，所以希望你以后做你想做的，什么都不用想，不用顾忌，你自己是最重要的”
　　“怎么样，你同意吗，樊莫这个名字。”
　　樊莫，樊莫——凡生一世，莫此之甚。
　　再后来，她看见他们为了生活埋头田埂；看见他们为了钱财和别人争执；同时她还看见她唤阿爸阿妈时那两个人喜极而泣的样子；看见他们发现她开始长高时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她转圈。
　　一开始他们对她说的最多一句话是:“快跑。”
　　然后他们开始说:“我们走吧……”
　　后来……
　　他们说:“阿莫，我们回家吧”
　　回家……
　　一起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