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乔一帆×邱非:星火》Bluer

1、星火

　　*
　　凌晨一点，叶修刚从萧山机场停机坪晃过来，就被人堵在了接机处。
　　“叶……叶神？！”小年轻激动地口齿不清，抓着身边女友胳膊的手因用力而颤抖。
　　叶修一拍脑袋，大意了。率领众人一举拿下世界冠军后，又在国家队两任教练，他功成身退，这么久过去了，居然就真忘了自己在H市的名人身份。他熟练地展开一个笑容：“要签名吗？”
　　“要！”年轻人喜出望外，大叫一声，把叶修吓地一抖。叶修想要出声劝阻也来不及了，人们三三两两转过身来，认出来人后纷纷挤上前，眼睛里都泛着光。
　　“一、一个个来……不要挤啊……”叶修小声说，右手挥舞，干脆利落地在一个又一个递来的笔记本和扯过来的T恤上签字。“好啦……咦这边不要挤……”
　　旁边一个带着口罩的年轻人灵巧地钻出，扯扯叶修左臂的衣料。看着大家满足的微笑，放松下来的叶修毫不意外地被拉向哪个方向，几乎与此同时地，另一只手从他右侧伸出，虚护了他一把。叶修抬眼左右一扫，嚯，两对犹疑的眼睛从口罩边露出，遮地严严实实的二人互相打量了一眼，手上力度加大，一人搀着一个胳膊推着叶修走掉了。
　　“哎，刚才那个人不是兴欣乔队吗！”
　　“啊？我怎么看像是嘉世的邱队啊！
　　“你说的是哪个，我说的是……”
　　“明天还有全明星，这个点职业选手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别不是你们眼花了吧？”
　　“我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想……”
　　……
　　停车场内，邱非正后怕地喘气，“前辈，你也太不小心了。”
　　明明是被拉扯的那个，叶修喘得更加上气不接下气：“这不是忘了吗。在家韬光养晦了这么久，很少被人看到啊。”
　　乔一帆望了他一眼，似乎他并没有怎么变化，还是几年前离开兴欣的模样。“队长，回H市怎么也不通知我。”
　　“我又不会跑丢，何必来人接机，”叶修一顿，环视二人，“还一来就来两人。你们啊……怎么知道我的航班？”
　　乔一帆不好意思般挠挠头，“老板娘说你这周要回来办什么手续。明天全明星赛最后一天，你肯定就这天回来。”
　　“小乔知我。”叶修笑。
　　“只是……”乔一帆目光转向邱非，“不知邱队怎么也来了？”
　　邱非没去看他，只盯着叶修的眼睛：“你们队的新秀跟闻理说，闻理告诉我的。前辈，我送你吧。”
　　叶修后知后觉地看了看三人身边的车，笑开了：“怎么，你们都开车过来了？来之前没互相透个气？咳，你们啊，还是……”他顿了几秒，字斟句酌地琢磨，“战术意识不足。”
　　乔一帆上前一步，打开车门，“队长还是跟我的车吧，老板娘包子可想你呢。今晚就在上林苑住下吧，一直都有给你留房的。”
　　邱非一直搭在叶修身侧的手突然就紧了紧，“前辈不想看看嘉世主办的全明星吗？你一直是我们的座上宾。”
　　“嗯……”叶修觉得，让他单手打一盘荣耀都比现在面临的难题简单。“要不，我们打个车？”
　　“……”
　　乔一帆和邱非互看了一眼，二人都神情复杂地腹诽着对方的出现。邱非最先妥协了：“好吧，反正也是俱乐部的车，回头我让他们找人开回去。”
　　乔一帆点点头，关切地看着叶修眼睛下方淡淡的黑眼圈，“我也是。这么晚了，队长也该早点休息。”
　　叶修一手揽一个，大步走向的士接客区，“亏你还知道晚，你们两个，身为战队队长，明天还有全明星，就跑来机场，值得批评。过来我好好跟你们说教说教，这个熬夜的危害啊……”

　　出租车司机沉默地看着挤在后排的三个人。
　　刚才，他一停车，就看到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伙拽着一个面目清秀男人上了后座，另一个蒙面小伙嫌弃地对着司机旁边的座位丢了个眼刀，毫不退让地瞪着眼睛。我旁边怎么了！司机愤愤。
　　后座那人闷闷道：“我好久没见队长了，你能让我俩好好呆着么。”
　　“你还有脸跟我说‘还久’？那我呢，乔队你有没有同情心。”说着那人便毫不犹豫地挤上去，把唯一露脸的人夹在中间。
　　司机：“……”他发誓，要不是那两句听上去还正常的对话，他绝对要报警拐卖人口了！“您到哪？”
　　“上林苑。”
　　“嘉世大楼。”
　　二人齐声。说完，隔着叶修继续瞪对方。叶修忍俊不禁，伸手一边一个往自己肩头拉拢，直到他们头撞头，二人低声下气地开口“和好”。“师傅，先去嘉世大楼。”叶修扬声道，接着冲邱非小声解释道：“明天白天都是你的好不好？明天我去看你们主办的全明星。现在已经晚了，先送你回去，早点睡。”
　　邱非低声应了。心底一暖。
　　的士飞速行驶在高速公路上。黑夜浓墨重彩地降临了，黑暗禁锢着窗外万物的边缘，只有橙黄色的路灯的光亮，一团团飞速倒退，给车内人的脸庞镀上一闪一灭的金色妆容。
　　队长。乔一帆默念。
　　前辈。邱非在心中呼唤。
　　很想你。

　　三个男人坐在的士后排还是有些挤。但叶修还是觉得这是乔一帆和邱非都贴在他身上的缘故，他们简直是靠在他身上，却又没有把重量全压上去。乔一帆的脑袋晃悠了几下，倒在叶修肩头。叶修一看，人已经睡着了。他心里一动，这孩子只猜他今天会到H市，不知道航班机次，也许他已经在机场守了一晚上了。白天还有全明星，跑东跑西不知道多累，他又没有熬夜的习惯……胡思乱想着，另一边肩膀也是一沉。叶修苦笑，只把身体往身后的座椅上压了压，窝出一个更舒适的角度，叫他们靠着身体也不会摇晃。
　　司机眼神复杂地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
　　车厢里响起微弱的手机振动声。叶修顺着声音摸过去，从邱非手边拿过手机，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一乐。他按下接听键：“闻理？”
　　“……咦咦？叶神？呃，邱队今晚还回来吗？”
　　叶修压低了声音：“回。你现在就下楼，马上邱非就到了。”
　　“噢噢。好的。”
　　司机慢慢在嘉世大楼大门前停车。叶修轻轻拍醒身边的人。邱非恍然转醒，看了一眼窗外，“前辈……”
　　“明天，明天我一定来。”叶修把手机递给他，努嘴示意，“让闻理下楼接你了。”
　　“谢谢前辈。”邱非慢吞吞下车。从来没有觉得机场到嘉世这么近。外面有人影迎上来，堪堪搀扶住邱非：“咦队长你的车出车祸了吗……”
　　司机咳嗽一声：“你朋友没事吧？喝醉了吗？”
　　叶修笑，“喝醉？他敢？”顿了顿，又道：“我的两个弟弟。”他换了个姿势，揽了一把熟睡中的乔一帆，让对方完全靠到自己身上，并招呼默默盯着自己的司机道：“去上林苑。”
　　司机缓缓发动车，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你们是什么选手啊？”
　　“电竞选手。”叶修轻笑，“师傅我能抽烟吗？”
　　“抽吧抽吧。”司机嘟囔，“电竞选手工作这么晚的吗……”
　　乔一帆醒来，猛然醒悟到他是以怎样的姿势趴在叶修身上的，连忙坐直身体。他肉揉眼睛，只看见一片朦胧的黑暗中，一枚暖橘色星火一明一暗的，耳边传来那人温和的声音：“醒了？快到了。”

　　*
　　上午九点，叶修站在兴欣众人面前，冲着一个个扬起的笑脸感叹不已。他们陌生而年轻，却都对自己的光辉历史了如指掌。一个个天不怕地不怕，吵吵嚷嚷要签名要合影，几个胆子大的递给他散人的卡说要竞技场。叶修手痒，痛痛快快地开了台电脑就上。孩子们惊奇地围着他的机位，时而沉默时而尖叫出声。他们看到屏幕上大大的“荣耀”二字时，眼中有星光闪烁。乔一帆倚靠在训练室门框边，望着这少有的喧哗景象，嘴角含笑。
　　“叶修！”身后有人叫。陈果笑吟吟地走过来，一巴掌拍在叶修后背，“到了。”
　　叶修被拍得向前一耸，站起来拍拍裤子，“到啦，昨晚就到了。你们乔队还偷偷溜出去接机啊，生怕我会拦着他。”
　　陈果惊讶地看了乔一帆一眼。乔一帆心虚地转移了目光。确实他不敢在Q上敲叶修，叶修一直是自由自在的主……
　　“好啦，走吧。”叶修走向陈果，“签字签字。”
　　一众队员好奇的目光追随他，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乔一帆拍拍巴掌：“好了，抓紧训练，下午去嘉世那边可没时间。”
　　“好的队长是的队长……”
　　陈果把一叠文件递给叶修。叶修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提笔就要签字。
　　“不看内容？”陈果挑眉。
　　“哦……”叶修草草地翻阅一通，提笔签字，慢吞吞地描着一个不属于他的字体。“反正赔也是赔那家伙的钱。”
　　陈果望着那里工工整整的“叶秋”二字，思索双胞胎就是好，能互换身份跑腿。“所以你现在是在帮家里做事跑生意？”
　　“哎，”叶修啧了一声，“更像是家里帮我做事吧，投资战队和联盟都是我主导的，哥的眼光一看一个准，叶秋该多感谢我。”
　　“……喔。”陈果白眼一翻，“下午你要去的吧？”
　　“当然。”

　　高英杰、卢瀚文、邱非、乔一帆、宋奇英……带领着各自的队伍坐在全明星选手席上，这会他们正凑在一次七嘴八舌地讨论接下来的分组对抗。对叶修而言，除开这些人，其他入选全明星的都是陌生面孔。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叶修同苏沐橙坐在包间席位上悠然自得地感慨。
　　邱非正严肃地警告乔一帆：“一会你别跑远了，我们一波正面强攻他们跑不远。”
　　“邱队注意别冲太前脱离节奏才是。”乔一帆笑眯眯地打趣。
　　邱非不放心，使出杀手锏：“前辈在台上看着呢。”
　　最终战法一串连招破开剑客的格挡，深陷双阵的拳法家被一举收割。新兴选手自创的连招让观众们眼前一亮。
　　“唔，看到了不错的东西呢。”叶修津津有味地点评。
　　“接下来，我们为大家带来全新的互动环节——你说我猜。请一位选手分别读出纸上的内容，同时他的搭档会带着超隔音耳塞读唇猜测——”
　　乔一帆望向邱非：“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首先有请我们超人气选手乔一帆！”主持人喜气洋洋地宣布，“那么他的搭档会是谁呢？”聚光灯极有默契地在选手身上依次滚动。“停！”
　　聚光灯下，一张刚说完“你别预感”的邱非惨白的脸。
　　“好的！那么有请兴欣的乔队和嘉世的邱队！同是我们杭州的战队哈，让我们看看他俩的默契——”
　　邱非愤愤然瞪了乔一帆一眼，接过耳塞戴上。
　　乔一帆笑着咳嗽几声：“好的，那么我就开始了——【索克萨尔】。”
　　邱非眉头一皱：“说的啥？”
　　“……索——克——萨——尔！”
　　邱非带上北京腔：“说的啥儿？”
　　“……我啥都没说，算了下一个。【拦山虎】。”
　　“啊……南山路？”
　　乔一帆忍俊不禁，他拖着长音重复：“拦山虎，拦——山——虎——”
　　邱非的脸色露出少见的为难，他迟疑一秒，字正腔圆地重复：“南——山——路——”
　　台下观众笑得前仰后合。这些职业大神在自己非擅长的领域简直就和普通人一样嘛！
　　乔一帆试图做最后的努力：“拦——l——a——n——山——虎——hu——”
　　“喔，蓝珊瑚。”
　　乔一帆欲哭无泪，翻页，看着手上最后两行，振作精神慢慢念出来：“【怒龙穿心】。”
　　邱非犹豫几秒，顿悟：“……怒、怒龙穿心？”
　　“对！”乔一帆大幅度地点头，“下一个——【龙抬头】。”
　　“龙抬头。”这回邱非连眼都没眨就能脱口而出。
　　“……”乔一帆一脸无语地看着他，点头示意。
　　邱非摘下耳塞，揉着耳朵，抱歉地笑：“对战法还是很熟悉的。”

　　下场，邱非带着一众嘉世队员黏在叶修身旁。“前辈今天便要走么？”
　　“嗯，还有下一站。”叶修笑笑，伸手揉乱邱非的头发。
　　邱非身旁几个大气不敢喘的小队员：“……”他们何时看过有人这么对待过他们的队长啊，偏偏队长还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
　　“前辈是去考察下一个战队？”
　　“呵呵。”叶修闷声闷气地笑。
　　邱非面色不变。也许几年前，他还会心有踟蹰，他会看不清方向，但叶修一年的放生，以一种相当残忍的方式教会了他成长。就像被母亲推下悬崖学飞的鹰鸟，在触地前必须学会飞翔。只是后悔没更快点长大，等他能走上战场，叶修已经离开嘉世；等他在挑战赛奋勇杀出血路，叶修又离开了联盟；等他有能力去世界舞台上奋斗，叶修却退出了荣耀。他曾一步一个脚印，踏着叶修的步伐追上来，直到叶修转身拥抱了他，说：你很棒了，去追寻自己的荣耀吧。看着叶修眉眼间温存的笑意，心里陡然横生“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酸楚来。
　　乔一帆不知什么时候从嘉世选手休息室的门口冒出来。人总是不知足的动物，邱非遗憾没早点赶上来，而乔一帆后悔没早点遇见他。兴欣离了叶修苏沐橙，千钧的担子压在他瘦弱的肩膀上，无数次地，他想找到叶修哭诉，无数次地，他制止住冲动抹干眼泪，告诉自己一切都要靠自己。他倚在门框上，默默注视叶修的背影。
　　“那，我走了，你要注意自己的手。”叶修看向邱非低垂在身侧的双手，这双手为了在挑战赛赛季中优胜，过度操劳，积累下不少伤。
　　“我会的。前辈也要照顾好自己。”邱非点点头，没有去追。
　　叶修行至门口，同乔一帆互相点了个头，二人擦肩而过。
　　他要去下一站了，继续他的电竞投资事业；年轻的新生代们要准备新的赛季，为不灭的荣耀奋斗。
　　在通往地铁站的路上，叶修下意识点燃了一根烟。点点星光从他指尖燃起，伴着袅袅上升的乳白色轻烟，飘向远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