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遗梦》闲舟

6、第三章 无心之言有意听（下）

　　高峰早已让人上上禀报了展云飞和袁袁。袁袁早已等在大殿门口。
　　袁袁这三日来与展云飞交替高飞夜运真气压制毒性，三日三夜未曾合眼，为迎接风谢，虽然梳洗过，但他眼眶深深下凹，一双虎目布满血丝，一眼便可看出萧索疲惫之态。
　　见众人过来，袁袁上前喜道：“风先生，袁某恭候多时了。厢房已叫人备下，酒筵也叫厨房的师傅备了。先生看是先歇息还是先用膳？”
　　这风谢脾气不好他早有耳闻，现下有求于此人，虽是十万火急，确是逼迫他不得。万一这风谢脾气一上来，脸一番，撒手而去，那爱徒飞夜的性命就真的没救了。是以先款待好了风谢，他心情一舒畅，马上把飞夜的毒给解了也说不定。
　　风谢看了看他，脸上生出些怅然之意。只是他一张脸生的妖冶，加之他年岁不大，这时候做老气横秋之态，就算是当真感叹，看着也有些不伦不类。
　　风谢感慨地道：“上京一别，业已两载。袁楼主苍老了许多。”
　　他声音虽低沉，但不似其他男孩子那般浑厚沉郁，倒是糯中带甜，听着叫人生出几分慵懒之意。只是他比袁袁小上许多，说这话未免有些托大。铁利兼程看着风谢，眼中满是无奈之意。
　　袁袁强笑道：“袁某已是将老之人，哪里及得上风先生青春年少，仪态风流。”
　　铁利兼程挑挑眉，果然见那风谢傲然道：“楼主此言甚是。想我风谢年刚十七，正值青春年华。楼主确是年逾不惑，直奔知命。静静养着或许还可以保住俊俏容颜，可是楼主偏偏要收这么一大帮子徒弟。劳心劳力不说，还是吃力不讨好。教好了那是他自己有天分，没教好那就是做师父的过错了。在外面做了什么错事，或是打架打输了，坏得也是飘絮楼楼主你的名头。还有啊，技艺在于精湛而不在于泛泛。俗话说得好，贪多嚼不烂，这收徒弟么也是一样的道理。你看看我。”
　　风谢拍拍铁利兼程的后背，他是汉人，本就及不上北方男子健壮，加上他身材瘦消，又比兼程小上几岁，连铁利兼程胸口都不到，故而此举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风谢却恍若未觉，滔滔不绝的自夸完了又夸铁利兼程。
　　风谢自得的道：“我就收了这么一个弟子。文武全才，还会治病，受了伤也不需替他操心。我这做师父的冷了便叫他过来暖手暖脚，饿了便让他做些东西吃，这才是好徒弟么。”
　　他这一番话，骂尽飘絮楼的弟子，连带着袁袁也说了进去。
　　众人脸上一时间讪讪的。
　　铁利兼程面无表情的道：“先生，圣人有云，非礼勿言。”
　　风谢瞥了他一眼，嗔怪得道：“你生什么气？我这是夸你的好处呢。”
　　众人心道：“如此夸法，那你还不如骂他呢。”
　　铁利兼程道：“先生，学生宁愿你骂我。”
　　风谢哼了一声道：“你又没做错事，我骂你做什么？我是那等不辨是非曲直的人么？不过你要是敢跟你那二哥一样中了什么毒回来，我是不会像楼主这般让你受苦。”
　　众人暗叹道：“这人还是有些良心的。”
　　风谢继续说道：“费了我一瓶‘香兰笑’，又要如此劳心劳力的伺候你，还不如一刀把你结果了。你痛快，我也痛快，大家都痛快。不过你放心，棺材钱少不了你的。”
　　众人愕然，望着一连平静的铁利兼程，心中怜悯之意大增。
　　连峰排排兼程肩膀以示安慰。
　　风谢道：“楼主，你那个不孝徒在哪里？我先帮你看看他吧。劳累我大老远的从镜泊湖跑来，倒要好好瞧一瞧他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比我还要好看，让星夜这么火急火燎的催了我过来。哼。”
　　袁袁不由一哂，看见那两个黑衣人，微微一怔，便朝高峰点头示意。高峰会意，与那四名弟子吩咐一句，那四名弟子抬了人往东厢去了。
　　雷燕飞颇为疑惑的向铁利兼程问道：“刚下车的时候还知书达理的，怎么这一会儿……就变成这副模样？”
　　连峰一脸了悟的道：“原先刚刚下车，头晕脑胀，想要变成这般也变不了啊。”
　　铁利兼程点点头。
　　众人哑然。
　　风谢回头又骂：“高峰！你是叫高峰的对吧？你还磨蹭什么？还不快药箱子拿过来？”
　　高峰连忙提了木箱子跟上。
　　风谢正色道：“为人师表要有为人师表的风范，为人徒者也当有为人徒者的礼仪。你是大师兄，万事都演做好表率。你可知道何为徒弟的礼仪么？
　　高峰摇头道：“……不知，请风先生赐教。”
　　风谢一本正经的训道：“所谓为人徒者，最先想得不是如何挖空师父的本事，而是先要想师父所想，劳师父所劳。师父想要做的，你要抢先一步去做好，不要让师父劳累。师父喜欢的物件，你要赶紧去取了来，好叫师父欢喜。师父没有想到的，你做为人徒，也要为师父考虑周全。这，才是为徒之道。你要是如此这般，师父心情大好，教你们功夫也可全心全意。明白了么？”
　　高峰看了袁袁一眼，连忙道：“多谢先生教诲，高峰……受教了。”
　　风谢嗯了一声。到了后院，就见照顾飞夜的小意在门口焦急的张望。见到众人不由满面欢喜。
　　迎上来道：“楼主，你们可算来了。”
　　风谢道：“怎么？飞夜死了？你嫌我来迟了么？”
　　小意没见过他，听他出口不循，又惊又怒，道：“你……你是何……你便是风谢？！”
　　话到一半，想起来这人如此大胆，多半便是那个传言中脾气不好的风谢。
　　袁袁道：“正是风先生。”又向风谢道：“先生请进。”
　　风谢点点头，回头对一干弟子道：“星夜，连峰，高峰你们三个随我进去，其他的该干吗干吗去。别在院里转悠，扰我清静。”
　　其余弟子巴不得他这一声，当下散了。